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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魔既没了威胁,暴风雪也没了,关外天气也恢复如常。玉虚就提议由他们继续寻找雪魔将其诛杀,藏锐等人可先行离开。
藏锐倒无可无不可,他只是因为子虚的传召而来,又得知子虚此行准备前往月关城,索性眼下缥缈宫暂时无事,他想与子虚同行一段,免得再生事端。
子虚不由苦笑,看来的伤一时半会还不能好的太快,不然准叫藏锐一眼看穿,但也不能太弱,否则藏锐一急,说不定又会想送他点什么,那可就不好了。
当年随手救的人,可不是为了让其一味舍出所有来报恩的。
圆空:“原来道友也是要去月半城啊,那咱们目的一致啊。”
“那同行一段?”子虚很是上道的发出邀请,有些事他想再验证一番。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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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月半城罕见的迎来了四道一佛,因其特殊性,五人一入城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子虚与圆空倒是无所谓,两人并肩走入路边的茶棚,藏锐等人虽有心与圆空分道而行,但最终还是因为子虚的缘故,也只好跟着入内。
店小二将茶水送上,看了一眼这奇怪的组合,没敢多说,只是远远的看着,免得他们闹事来不及逃跑。
圆空姿态优雅的品茶,末了还赞叹了一句:“好茶。”
子虚也跟着抿了一口,赞同道:“确实。”
明心明镜将信将疑也跟着抿了一口,谁知一口还未下肚,两人俱是皱着眉头,神情痛苦的将茶咽了下去。明镜道:“这算哪门子的好茶?又苦又涩。”
圆空笑道:“众生皆苦,便如此茶,入口既苦又涩,可细细品味下,又能从中品出一丝甜味。”
甜味?明心明镜细细咂舌,似乎还真有那么一丝甜味。
藏锐笑道:“圆空大师所言极是,这人生百态,便如此茶一般,初入口时难以下咽,可苦极涩极便能生甘。明心明镜你们还需多悟悟。”
明心明镜点头应下,圆空笑道:“藏锐道长真真是严师啊,两位小道长将来必成大器。”
藏锐哈哈大笑,倒是不谦虚:“承圆空大师吉言,我这两弟子在年轻一辈中确实是佼佼者。”
圆空大师挑眉,倒没想到藏锐还有这一面,接着他将目光投向正喝茶的子虚身上,这一路上最让他看不透就要属这道行最浅的人。
无论见识心胸远比一般人要宽广。
这人是个变数。
圆空提壶替子虚斟茶:“子虚道长,还未请教为何不入师门?找个名师不必自个领悟要快?”
说着圆空暗示般将目光投向藏锐师徒三人。
藏锐倒是有心收子虚为徒,可惜子虚不肯,现下听圆空提起,他不由抬头挺胸,连耳朵也竖了起来,一本正经。
子虚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斟酌道:贫道乃天煞孤星命,克六亲死八方。实不相瞒,原先我确实有师承,只是后来我被逐出师门,此后我便孤身修道,不愿再寻师门。”
被逐出师门,这搁谁身上都是一个不堪回首的伤疤,可子虚娓娓道来,似乎早已习惯命格带给他的影响,情绪异常平稳,没有怨天尤人,只有踏踏实实修道。
“这不是你的错,命格乃天生,而且就算是此种命格,也并非没有解救之法。”藏锐急急道:“恩公后人,实不相瞒,千年前,缥缈宫先祖木羽仙人也曾收过一个天煞孤星命格的徒弟,先祖记载了很多关于克制命格影响的法子,若是恩公后人……”
子虚不等藏锐说完便打断:“多谢藏锐道长的美意,贫道的师尊也曾为贫道求得解救之法,这么多年贫道一直铭记于心,只是天命不可为,一切皆有定数。”
藏锐叹了口气,说道:“恩公后人所言有理,是贫道糊涂了。”
子虚笑道:“藏锐道长一心为道,重情重义,贫道敬之重之,只是我命中只有一段师源,此生绝不会再另觅良师。”
藏锐的身姿瞬间萎靡了一些,他想收子虚确实是因为恩公的情义,但更多的是因为,子虚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年纪虽清,很多时候却比明心明镜要更可靠一些。
就如关外的雪魔,他就敢孤身一人迎战,再早前的煞气之祸,为了大道他义不容辞,更早前李家村的鬼婴之祸,他也是那般英勇就义,甘为士卒。
放眼天下,像他这般修为,却有如此舍生就义的胸怀能有几人。
藏锐:“也罢,师缘不可求,往后若是恩公后人有惑,尽管来寻,藏锐定当竭尽全力为你解惑。”
“那就先谢了。”子虚也不推脱,大大方方应下。
圆空适时出声:“原是如此,贫僧倒不知还有这层缘由。”
“世事无常,皆各有因果,平常心对待即可。”子虚落下结论,这个话题就此揭过,几人绕着圆空聊了几句。
子虚笑问道:“还不曾问过大师,为何孤身一人在这东方?”
圆空一愣,好半晌才回答:“贫僧为解梦而来。”
圆空这句话成功引起众人的兴趣,圆空斟酌片刻才娓娓道来。
原来他本是西域其中一个小国的得道高僧,半年前他偶然得到一颗琉璃珠,之后便开始了半年之久的梦境。
梦里他并不是佛者,而是白发苍苍的道士,喜云游四海,路见不平总会默默伸出援手,后来他还收了一个弟子,那弟子满身煞气,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哀鸿遍野。
道士心善,便将其收入门下,谆谆教导,就这样道士的身旁多了那名弟子,两人一道云游四方,一道铲妖除魔,一道修炼,日子迎来送往,本以为两人就会一直这么下去,可惜不知为何,突然间就剩道士一人,他的身边再也不见那名弟子。
“然后呢?”众人等了等,见圆空不再开口,明镜第一个没忍住,追问后来。
圆空笑了笑:“梦境就到这了,贫僧一直不明白这梦境究竟是何意,也请教过同门师尊,可却无一人能解。后来他们便给贫僧出主意,既然是梦见道士那说不定找上道士或许有用。”
明镜:“既如此,那为何要来月半城?”
明心明镜平日里跟随藏锐去过不少地方,见闻也不算少,可毕竟每回总是匆匆而过,且大都时候他们都是在棉城,见识还是有所局限。
藏锐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既是找道士解梦,又是在月半城,莫非大师所找之人是梦蝶道长?”
梦蝶道长所修之道便是庄周梦蝶,追求天人合一之术。
要解梦那只能是找他了。
圆空点头:“梦蝶道长声名远赫,即使身处西域也是如雷贯耳。”
确实,在当今世道,为战乱,为妖魔之祸,或为生老病死,若是能大梦一场,不知今夕何夕,就能忘了所有苦痛,岂不快哉。
因此梦蝶道长的名声远比缥缈宫还要响亮这并不奇怪。
圆空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子虚虚心问道:“不知子虚道长是否与贫僧一样,是前来寻找梦蝶道长的?”
听到问话子虚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将脑中某些猜测推至脑后,应道:“确实,此番确实是为寻找梦蝶道长而来。”
圆空:“如此我们又能同道而行了。”
在月半城若论起萌点道长那基本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这不,几人刚说完是来找梦蝶道长的,店小二就不知从何处蹦出头来,笑嘻嘻的走向他们,说道:“原来几位是来找梦蝶道长的呀。”
圆空宣了一声佛号,问道:“不知施主可知梦蝶道长身在何处?”
店小二笑眯眯的给他们填茶水说道:“大师这可就问对人了,梦蝶大师应我们前城主之邀,在月半山成立了道观,平日里无事,道长就会在道观里替人解梦造梦,几位上山准能碰上。”
圆空问道:“哦,如此说来,梦蝶道长不是本地人?”
小二道:“自然不是,梦蝶道长是在三十年前来到此地,当时梦蝶道长的名气还没那么响,当时我们前城主才刚刚接任,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说到这小二不由的左右张望,见无人注意他们,便低声说道:“我们前城主接位之时,正逢战乱,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自古战乱,受苦的总是百姓,这基本已成定律,梦蝶道长入城之时,前城主正喜得一子,只是本该是天大的喜事,可在麟儿诞生之后前城主夜夜被梦魇缠身,日渐消瘦。后得梦蝶道长解梦,这才得知麟儿乃祸星转世,若是不及早解决,假以时日,不仅周遭之人会遭受牵连,甚至还会殃及城池。
起先前城主自是不信,可又过了半月,前城主的双亲猝然长逝,此前无一丝症状,且二老身体康健,并无疾病缠身。
前城主便想起了梦蝶道长所言,这才信了几分,连忙差人将道长请来,询问解救之法。
梦蝶道人先是观前城主面相,随即便大叹一场道:“城主,先前您不听贫道所言,如今想要破解却已非易事,怕是还要牺牲两条性命方可。”
前城主大惊:“为何?”
梦蝶道长道:“祸星已然觉醒,若是不能饮尽至亲之血,怕是不能停了。”
若说麟儿的至亲,除去已然长逝的祖父祖母可不就剩下双亲了。
前城主怔然问道:“若是我夫妻二人死了就能解这祸星之灾了吗?”
梦蝶道长摇头:“非也,这只是开始,祸星降世,先克父母再克亲里,最后便是同乡,假日时日,便是天下之祸。”
前城主一听大惊失色,追问道:“那岂不是天煞孤星转世?”
梦蝶道长道:“非也,天煞孤星自带煞气,是自出生那一刻起,至死都不得方休,祸星却不是,其乃天狼星转世,虽有同样相克之命数,却是可解的,只要用至亲之血封印便可。”
前城主虽痛心,却是大义之人,闻言便求梦蝶道长相救,梦蝶道长也并未辜负前城主的信任,取了前城主夫妇的心头血,设阵将祸星封印。
并告知夫妇二人,二人气数将近之时便是祸星之灾解决之日。如此过了两年,天下战乱便不及月半城,月半城也得以喘息,只是前城主夫妇却再无所出。
且二人身形皆如槁木,气色也大不如前,临近关头那几日,夫妇二人夜夜梦魇缠身,梦里总有一名孩童哭着喊爹娘。前城主再次找来梦蝶道长,梦蝶道长掐指一算,说道:“祸星即将消散,多谢城主及夫人大义献身。”
前城主这才得知,原来他们已时日无多,想起过往种种,夫妇二人不由泪如雨下,并祈求梦蝶道长能在此地长留,为百姓解梦及时避祸,梦蝶道长答应了。
前城主夫人想起梦中麟儿,便祈求梦蝶道长设法让他们母子能在梦中相见,以全今生母子情缘。
梦蝶道长也答应了,再新城主上任当晚,梦蝶道长替前城主夫妇造了一场大梦,据说梦里一家三口共享天伦之乐,没有战乱没有祸星,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世外桃源,从此不问天下事。
至此梦蝶道长名声鹊起,接着越来越多百姓找梦蝶道长解梦造梦,渐渐冲梦蝶道长而来的人越来越多,甚至不少百姓都将自家小二送入道观求学。
“难怪梦蝶道长一直长居此处,原来这当中还有这般缘由。”圆空感叹。
藏锐道长亦是嘘嘘:“当年贫道曾听掌门师兄说起,北方有天罡,踏空而来,这本是吉兆,却在一夕间成了凶兆。”
当时事有蹊跷,却因战乱,各仙门大家被勒令不得参与战乱,不得离修行之地千里之远,因此即便明知北方有异,他们却不曾来此半步。几年后便听梦蝶道长名声大燥,北方之祸业已解决,是以即使战乱已平,仙门大家也可入世降妖除魔,缥缈宫却也不再前往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