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平矿场是处大矿,却并不太平。
此地有数千名矿工在此劳作,不时便会出现暴乱,无事还罢,一旦暴动却不是数百人能看顾过来的。
临近黄昏,梁渊带着老人来到矿场隐蔽处,他看向老人,再次确认道:“你可是想好了?”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梁渊没有再劝,他离了此地,寻了处高处定坐等待。
说服矿工反抗不难,但要想带领泰平矿场的数千名矿工共同反抗,却是极为不易的。
不过若是功成,温侠定当调兵来此镇压,而这就是他设法制造的空隙。
以修道人行进之速,若是顺利,诛杀温侠之后,应当能赶在驰援兵马之前抵达矿场。
如今他所要做的,唯有磨砺剑锋,耐心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天色入夜,矿场也陷入宁静,唯有几点灯火飘忽不定,模糊间好似有些人影晃过,转又悄无踪迹。
梁渊端坐山岩,静观着深沉夜幕下的暗潮涌动。
他观察之余,也分出心神,游览起玉符中的道书。
修行受阻之后,观摩道书已成了他每天的惯习。
他心念游览诸般道书,随意流览,忽而瞥见一言记录,吸引了他的心神。
这是一则关于真我的见解,依此言所述,真我即元性、真性,而所谓得见真我,意即见性。
观阅过后,梁渊若有所悟,他心中自问,自己的本性为何呢?
心怀仁慈,满心仇恨的莽撞修行者?
他试图撇开外在因素,正视自己的内心,可几番尝试过后,终是无奈放弃。
复仇的希望就在眼前,他又如何抛却。
梁渊心中自嘲,暂时按耐了心绪,闭目修行。
不论如何,此行过后,当可放下仇恨,直面自己的心灵,届时想必修行能得突破。
又是一日天明,梁渊睁开眼,朝着下方矿场看去。
只见用过饭食,本该分散劳作的矿工缓缓聚集。
他们各提铁斧、铁镐,没有理会阻拦的士卒。
他们聚集一处,默默地看着眼前枯瘦的老人。
只见老人挺直腰杆,捏紧拳头,呼喊道:“儿郎们,温贼让我们家破人亡,还要我等给他开矿,我呸,这是痴心妄想!”
他挥起右拳,高声喊道:“让我们砸了这劳什子的矿场,掀翻这天,反了他!”
动乱开始了。
梁渊眼见着矿工们四处冲撞砍砸,无视了看守士卒的阻拦。
待看到此地的管事派人前往郡城求援后,他才起身疾驰而去。
他催运遁法,遮蔽身影,越过了骑马奔腾的报信士卒,朝着郡城奔袭而去。
一路疾行数十里,梁渊来到承郡原郡守府,如今的温侠府邸之外。
他寻了处角落安坐,待一刻钟过去,报信士卒禀告入府。
他睁开眼,凝神注目,只见有一将持令,带着数百位面有黑纹的士卒出府,朝着城外军营而去。
梁渊起身负剑,径直冲着府门闯去,路遇敌阻也不过一挥剑。
他越过重重关阻,来到一处大殿之前。
殿前分站着两排玄甲士卒,他粗略一数,约有四十几位。
这些玄甲士卒本自铜像一般站立不动,待听到声响才一齐转头看来。
只见这些玄甲皆是脸覆黑纹,眼泛红光,背负长剑。
见此情景,梁渊不由握紧了手中剑,他没有停步,直冲上前。
趁着其等拔剑的空档,他横步向左,提剑朝着左手第一位脖颈斜刺,而后前行几步,顺势劈在后一位抬起的右手上。
梁渊游身一转,抬剑截住右侧斜劈剑势,而后纵身一跃,左脚在前方交错袭来的两剑上一点,提膝直向右前方来敌撞去。
他右膝直击敌将胸膛,左手在其肩上一按,借势翻起,横剑在前侧敌首处一抹,而后落地翻滚一圈,闪过几道直劈。
梁渊翻身而起,运转元气,横剑向上,荡开斜斩而来的数道剑光。
剑势之强,使得持剑数人往后一倒,他趁势提剑点落。
见余下的三十多位玄甲围上,他微眯了眼,运起守御之术,横剑直撞。
待解决殿前玄甲士卒,梁渊行步入殿,他抬首一看,只见殿中有一身披宽袖黄袍的昂藏大汉高坐,两旁有一些侍女跪坐服侍,此人当是温侠无疑。
那大汉好似醉酒,见得下站一持剑道人,不由摇首喝问:“下站何人?”
梁渊抬头肃声道:“安阳梁渊!”
大汉又问:“来此做甚啊?”
梁渊提起长剑,面容冷漠,厉声道:“斩尔反贼!”
说罢他纵身跃起,提剑直刺大汉而去。
一道剑光疾刺而起,转瞬间又被打灭。
梁渊横剑后撤数丈,卸去剑身上的强劲气力,而后他抬眼一看。
只见大汉皱眉低首,脸覆黑纹,眼眸赤红,直冲堂下咆哮:“放肆!”
此时的大汉哪有方才醉酒模样,简直若神将降世,将欲伏魔。
可我却非他所伏之魔,梁渊心中暗想。
他早知这温侠诡异,却不知其自身也修持了诡异法诀,如今却需早些解决此人,泰平矿场那边还待他去救援。
温侠又是喝道:“尔是何人?”
梁渊不言不语,只是斜剑而立,缓步上前。
温侠见此人不束手就擒,竟然上前寻衅,更是怒火难耐,他沉声厉喝:“尔等凡人,胆敢违逆天命?”
梁渊听罢不由嗤笑:“天命?”
温侠自高台拾阶而下,来到大殿正中,他昂首自傲道:“自那赤星降世,这大楚便已失天运,而我,得天授法,当为天命之子,重开山河,尔岂敢违逆大势!”
梁渊闻言却是懒得与其再多言语,他提剑运势,疾行数步,朝着温侠一劈。
却见其人体表金光一闪,抵御住此剑,见此他又收剑竭力一刺,却是仅仅刺破其表皮。
温侠见状不由把肚一挺,狞笑道:“来,朝这砍!”
梁渊凝神沉思,他却不信温侠如此强效的护体之术无有消耗,此人不通修行,其中定有外力支撑。
转念间他有了想法,但是否奏效还需他去再行试探。
梁渊绕其身游走,不时挥上一剑,却都被金光抵御在外。
他窥得一隙,转至温侠身后,运转元气,侧身朝其背脊一撞。
但见一片金芒闪过,他立时提剑一刺,霎时间穿过了温侠身体。
见此情形,梁渊暗道果然,此人护身之术虽然不凡,但同一时刻也只能护持一处,只需趁隙击之,便可破去。
如今这金芒虽仍存,却抵不过御主仅为凡体,只需再依旧计,徐徐消磨,终可击杀御主。
梁渊游步转至温侠身前,定眼打量,却见温侠神气已失,脸色灰暗。
又经过几番消磨,他再依此计,抬剑刺穿了温侠心脏。
只见金光一闪即消,其人魁梧的身躯晃了晃,便轰然倒地。
梁渊提剑上前,斩落了其人头颅。
见温侠犹自难以置信的神情,他心中冷笑,世间万物终有尽时,天地亦如此,更遑论所谓天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