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逐西行,昏黄的辉光透过云气,照落在长河之上,流水不尽,染上昏黄后却显得十分沉寂。
直到鸟雀惊飞,倏忽远去,搅乱了黄昏的安宁,也将盘坐青石的人影惊醒。
梁渊凝神注视远际,只见一道烟尘自西而来,横行荒野,当是来敌已至。
他提剑而起,顿觉一股强大的气劲在筋络间鼓荡,这应是陆先生所言增长气力的效用了,竟是这般强劲!
他提震气力,奔下河岸,借势跃起,跨过矮丘,趟过溪水,避开林木,将所见一切抛在身后。
待得迈入荒野之际,天边的余晖恰时消去,已是入夜了。
梁渊持剑伫立荒原,看着数里外奔袭而来的十数玄甲骑兵,他轻声笑了笑,心下莫名闪过一念,又是夜间杀敌。
玄甲荡落烟尘,不过片刻便撞入眼帘,梁渊也大步迎上,此际天光彻底暗去,两边皆着墨色,一并混入夜色中。
双方没有言语,值此乱世,荒野见敌唯有拼杀,分个你死我活。
那冲袭最快的骑士手持长矛斜荡而下,梁渊见此没有硬拼,只是应以一剑,顺势一撩,让过此矛,同时腾跃而起,右脚一踏马腹,转身朝着玄甲骑士背颈一刺。
“嘭!”玄甲应声而落,梁渊没有回望,他借马势倒转落地,持剑斜挂,斩断第二骑的马腿。
闪过跌坠的骑兵,梁渊没有理会此人,他提起脚步,迎上后面齐围而至的兵马。
他自两骑间隙穿过,避开了斜刺的戈矛,矮身从右侧马腹下穿过,顺势一剑上撩,借惊马挡住左边来敌。
梁渊寻得此隙,稍稍平缓了气息,而后伸手一拽,将随惊马后仰的骑士拉下马背,往右边一抵,挡下袭来一刺。
随后他又趁机在此人长矛上一斩,仗剑器之利将之斩断,同时空出的左手握拳,提聚气力往其马腹上一撞,将断矛骑士惊落,随后顺势提剑一点,将其了结。
此际余下的六七骑已是围上,在数丈之外绕圈徐转,见此危局,梁渊心神平稳,只是提剑缓缓踱步。
好一阵静默过去,他一声清啸打破平静,随后选定一处,纵身奔去。
面对四面交错袭来的兵锋,梁渊运起剑势,把剑一晃,扬起数道剑光,以震敌将心神,而后负剑在后,挡下劈来锋矛,并借此势跃起,与马上众敌平齐。
梁渊起手在矛杆一拔,拉近距离,纵身跃上马背,挺剑一刺,再杀一敌。
他纵马在数骑之间来去,不时挥剑挡下攻势,局势就此暂时陷入僵持。
梁渊见众骑尚未合围,选了一处缺口奔袭而去,以此拉开各敌骑的距离,便于打破僵局。
夜幕沉静,荒野之上了无人烟,但见一抹暗淡身影倏忽而起,在原野上游转,数点墨迹尾随在后,拉起道道烟尘,纵横来去,好似一幅不断变动的水墨图卷。
梁渊领着数骑来回奔走,在纵马跃下一处高丘之际,他窥准时机,在马背上一蹬,纵身而起,背身向跃马半空的敌骑而去。
他扬剑在敌将颈下一横,同时右脚在马上一踏,借势而起,凌空再转,在左方敌骑身后穿过,并递上一剑。
他在马背上横穿而过,并垂手在缰绳上一拽,调转马头,使其朝着侧方来敌横撞而去。
两马相撞,那骑士被甩落在地,正对上梁渊跃下直刺的一剑,长剑染血,再诛一敌。
他提剑挺立,冷眼看着仅余的三骑,同伴大半已去,此辈仍是无有畏惧,只见其等在荒原上游弋一阵,便又纵马袭来。
见此,梁渊心中有个猜测,但临敌之际,他无暇多想,只得暂且按下心思,疾步迎上。
敌骑分由左、前、后三向杀来,梁渊趋身向左,横剑往上一挡,抵住左侧力劈长矛。
随后他趁势收剑倒仰,让过矛锋,反手持剑朝地上一插,左手握住矛杆,借势将敌将拽下。
电光石火间,他瞥见后方战马踏蹄而落,不及多想,他侧身右滚,带动长矛,将落地敌将拽至蹄下,代自己应上蹄踏。
“嘭!”
只听得一声沉闷声响,落地骑士玄甲被铁蹄踏裂,紧压在马蹄下。
与此同时,梁渊将长矛拉向右侧,使得长矛横向,正迎上前方奔马前蹄。
敌将来不及放缓马势,遭此一阻,翻落下马,无暇顾及其他,只得勉力避开惊马。
而梁渊以长矛硬拦奔马,也遭到巨力冲击,斜向后方飞跌而去。
他持剑拄在地上,稍缓冲势,待越过了后方敌将,他看准时机,把剑一投,凌空掷向敌背。
只见剑光一闪,在敌将身上穿过,将其钉落在地。
而失了长剑加持,梁渊只觉气力骤然远去,四肢软弱无力,他缓了一阵,左手勉力撑起身体。
他抬起头,就见那翻落下马的敌将持矛而来,此人头盔跌落,外露的脸庞虽面无表情,可其上印着的黑色纹路,却显得十分狰狞。
梁渊心下苦笑,他倒是不曾料到骤失长剑会有这般严重的副作用,不过不到最后,生死终究无定。
他凝神注目,揣测敌将动作,见其提矛上前,他立时侧身一扑,避开前刺,又朝前一滚,躲过长矛下撩一击。
余光瞥见敌将作势提矛下刺,他当即朝前一跃,将其扑倒。
尘埃荡起,弥漫视际,梁渊稍一缓神,就被敌将翻身压倒在地,后者横矛下压,试图压住梁渊脖颈。
梁渊竖起左臂勉力抵住矛杆,与此同时,右手握住一根断杆矛头,穿过横矛空隙,直贯敌将颈项。
待热血洒落,他才松了口气,提起气力将此人推开,随后就躺在地上,喘息不止。
虽心神疲惫,可他却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轻快感,此番杀戮竟似抚慰了数日来的苦痛,舒缓了压抑的心灵。
梁渊不知为何会如此,他从不畏惧杀戮,可如今面对内心深处的愉悦感,他却有些恐惧,他无力抵抗发自内心的愉悦,一时间只得转换思绪,以压过此事。
他侧过头,看向一旁敌将布满黑色纹路的脸,此前无暇多想,如今一见倒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这类兵卒在安阳县一役中也曾上场,也是如此悍不畏死,沉默无言,当时在他心中留下极深印象。
温侠不过承郡一都尉,反叛后竟能杀败驻守郡城的将领,并在短时间攻占承郡,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如今看来或许便是仰仗了这类诡异士卒之力,也难说其后是否还有更为强大的兵马。
梁渊缓过劲,起身站定,注目西望,透过夜幕,他好似看见了许多兵马攻城掠地,纵兵劫掠的景象。
此次虽将这劫粮兵马诛除,可如今也只是斩断了反王温侠的些许触角,一切的根源还在于承郡的叛军。
不论是为了复仇还是心中道义,他都将往承郡一行,他无惧杀戮,哪怕堕入魔道!
梁渊心念回转,恍惚间却好似看见一抹红光在眼前闪过,他微眯起眼,凝目看去,只见一颗拇指大小,透着红光的黑珠卧在草丛中。
他前行几步,弯腰拾起此珠,发觉其通体晶莹,内里有颗赤红色的破碎晶体,看着倒似传闻中的琉璃。
他收起黑珠,看着遍地尸首,叹了口气,如今还需收拾此地,了却隐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