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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离海得见三太子 闲游东洲至傲来

    心愿已了,又得了两件法器,道缘欲要告辞,又被龙王苦劝,多留了两日。这两日里,敖广摆酒设宴,款待道缘,也让道缘见识了这四海奇珍、三界美味。什么龙肝凤髓、琼浆玉饮一概皆上,也让道缘大开眼界。

    这里倒也有个笑话。初见龙肝凤髓之肴时,道缘不识,询问龙王,便大惊失色。龙王一见便笑,这才为道缘解释。

    原来这世上有真龙,有伪龙。真龙或是天生血脉,或是水族以正法苦修化成,凡修行此法的皆是真龙之属。但真龙有龙气,布雨乘风之时,或有生灵偶感龙气,或沾染真龙溲溺,当时便能化龙。不过,这伪龙之属,不通正法,无有灵智,虽外有龙身,实不过禽兽之类,凶暴狠厉,往往作孽为祸。

    况且,真龙乃是洪荒遗种,虽有一颗龙心,却无那般五脏六腑,这伪龙之属才有肝脏。真龙与伪龙不啻人猿之分,伪龙又是天下皆诛的角色,故而龙宫宴上有龙肝之肴,并无甚纠结之处。

    凤髓也是此理,非是真凤之神髓,而是源于天庭所豢一彩羽禽鸟。这鸟笨拙,便是在天宫这仙灵满溢之所也不感大道,不能修行,却生得一副好皮囊,骨髓也是三界绝味。因着此禽形貌类凤,便有人以凤髓来称此肴,百千年来,遂成定论。

    道缘听得此话,心中疑惑方解。毕竟真龙乃是洪荒遗种,四海敖氏,加上自修成龙的水族,这世间真龙统共可能就不足百数,如何能供得起龙肝之用?真凤于此世更是少见,凤髓之物又是何来?如今才得知真相,道缘也就无有纠结,大快朵颐了。

    宴席摆了两日,道缘终于提出告辞,敖广还想再留,被道缘婉拒。眼见得道缘心意坚决,龙王只能满心遗憾,礼送道缘,道缘再三推辞,龙王却仍执意送道缘出了东海。

    只是,一出东海,道缘就愣住。那半空之上,披红挂绿,头挽两个总角的少年人,不正是哪吒吗?

    哪吒一件两人出水,眼前一亮,当即踏空过来。龙王见得是他,笑意微收,待他近前,只略拱手道:“见过三坛海会大神。”

    “……见过东海龙王殿下。”哪吒也有些别扭,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当年那些混账事,拱手恭敬施礼。龙王却不多理会,只对道缘说道:“既如此,我便送先生至此处了。这东胜神州,多有大妖强魔,还望先生小心。待得蟠桃宴上,想来能与先生再见了!”

    下次蟠桃宴距今还有不足二百年,这是敖广认定了这二百年里,道缘必能得成道果,受邀蟠桃宴会。此话说完,龙王也不多留,转身沉入海水中去了。

    自始至终,他和哪吒没有一句寒暄交流。

    哪吒眼见得龙王离去,张口欲挽留,却真说不出什么,看着水波渐平,终于只能长叹一口气。

    “三太子心中有憾?”道缘出声问道。

    “确有。”哪吒语气低沉,“受了世尊教诲,才知晓当年究竟闯下如何祸事。人间已是万年,天上也有近三十年了,龙王虽口称不恨,也不曾报复于我,可我知他心中还是有怨的。”

    “龙王殿下能不仇视三太子,已经是心胸如海了。毕竟太子当年所为影响太大,这东海都几乎易主。”道缘微微摇头,“因果之事,孰是孰非,谁能分晓?”

    “罢了,罢了,毕竟是我犯的错。”哪吒再度长叹一声,引着道缘,二人飞上云霄,向东胜神州地界而去。路途之中,道缘问道:“三太子何故前来此处?莫不是追着那孤九道人了?”

    “那厮奸猾,实在是难追。”哪吒摇头,面色并不好看,“我来这里,是因为知晓先生有难。当年我怕那孤九寻先生的麻烦,特地在先生身上留了一道仙法,三日前仙法示警,说先生遭逢危难,我便来到此处,方知先生入了东海龙宫。知晓先生并无大碍,我又在此处逡巡一日,才等得先生出来。”

    “难为三太子了。”道缘诚心拱手道,“一日而跨三洲,想来也耗费了不少仙力?道缘不值得的。”

    “非是如此,我可没有那一日跨三洲的神通。”哪吒忙摆手道,“这是我与先生说的第二件事。这半年来,我一直追着那孤九,追得他跑到东胜神州,却踪迹皆消,再也寻不到他。这东胜洲妖气颇多,又遍地名山大河,他往犄角里一钻,我却真不好找他。”

    “孤九来了东胜洲?”

    道缘眉头大皱。这半年来,他日月兼程才从西洲赶来此处,本就存了避开孤九之意,却不想他也往东洲来了。这厮莫不真是追着自己而来的?

    “所以还望先生小心。若真遇见他了,不要逞强,我当即便来救援先生!”

    “三太子且宽心。缘新得龙王赠宝,也算是有些手段在身了。”道缘出声宽慰。

    “哦?龙王居然送了宝贝给先生?是这件法衣?”哪吒早看见道缘换了一身玄素衣袍,尽显仙家气象,只是未得机会询问。如今见道缘主动提起,他便夸赞道:“此是星丝月线织就?一看便知是好宝贝!”

    “此物且不提,”道缘没多说这件法衣,却从手腕上取下那柄如意,化成原型,递与哪吒,“敢问三太子,可曾见过此物?”

    哪吒接过如意,左右观瞧。这如意在道缘手中时,真是称心如意,随心变幻,可到了哪吒手中,却霎时沉寂,整个如一块凡玉,毫无灵气可察。

    “这是宝物有灵,已认主了?”哪吒倒不觉得奇怪,毕竟他手中六宝皆是有灵之物,除他之外无人驭使得了。见是有灵之宝,哪吒又反复看了几眼,还给道缘,摇头道:“委实不知。这世间法宝多不胜数,龙宫宝库又多有奇珍,真不知老龙王从何处收来的。”

    道缘点头,将之收回腕上,不再多说。此物的真正来历他也只是猜测,不好宣之于口的,哪吒既不认识,他也只能将疑惑深埋心底。

    到了东洲之地,哪吒还要去追捕孤九,便与道缘作别。云层之上,道缘望着四处之气,选了一个人气旺盛之处,飞身而落,落在一座小城之外的山中。

    这天下四州之地语言相通,或许有些方言俚语之别,但大略上还是能交流的。道缘整肃衣裳,将法衣幻化成道袍模样,作寻常道人打扮,迈步入了城中。

    在城中闲游片刻,道缘便知晓,此处乃是傲来国地界,东临东海,东北海中便是花果山,自此国眺目远望便能看见山峰。这傲来国并不甚大,却也算得上安定祥和,虽不似南云国那般人人谦和守礼,但也是秩序井然。道缘转了半晌,眼望着四周人气,忽然脚步一转,来到一个摊贩前面,站住了脚。

    这摊贩是个卖饼卖馒头的,此刻正闲暇,见道缘过来,忙招呼道:“这位客官,刚出锅热腾腾的馒头,也来买上几个?”

    “拿一个馒头,一个胡饼。”

    “好嘞,便给您拿!”

    小贩以长筷取了,递给道缘,道缘伸手接过,放入袖中,正欲取钱,却忽的顿住。他手中有的,都是云落给他的南云国铜钱,与这傲来国钱币形制、大小皆不相同,若是给了,这币值当如何换算?小贩真的肯收?

    他这里思虑着,却被那小贩看在眼里。小贩是个心地良善的,见他一身道袍,心中便有计量,笑道:“这位道长不必取钱,我这人虽然做得鄙陋生意,却也对出家之人一贯尊崇的。便当是我供奉道长的斋饭,道长自去便罢!”

    道缘听了,把手取出,微笑道:“摊主真不收某之钱财?”

    “不收,不收!先生自去无妨!”小贩摆手道。

    道缘看了他片刻,忽然道:“既然如此,我却不能平白受了你的恩德。不如……我给你算一卦?”

    “这……”小贩犹豫片刻,又看看四周,这个时间行人稀少,眼见是没什么客人了,他这才拍了拍手,笑道:“道长,您是要看手相,还是看面相?早上刚洗的脸,手更是干净的!”

    他心中对这些其实半信半疑,但既然这客官说出来了,也不介意听一听。无所谓准不准,听个吉利话也好啊。

    “不用手相面相。”道缘摇头,只是掐指占算,不过片刻,便开口道:“摊主家中有老母,寿六十有九;有幼子,年方五岁?”

    “道长神算!”摊主面上惊讶,心中其实无甚感觉。他在这附近摆摊十余年了,家离得不远,周边哪个不知晓他的家世?

    “摊主,今日出门匆忙,可曾记得熄灭灶中之火?”

    “当然……不好!”摊主面色一变,也不管这摊上一应物什,拔腿便往家赶。道缘注视着他,暗叹一声,没有远离,替这摊主看起了铺子。

    路上行人虽少,可也有那好事之徒,见他一介道人守摊,便上前调笑:“不曾见有仙人卖饼的,道长,给我拿两个饼来,我也尝尝这仙家饼!”

    道缘也不恼,真给他取了饼,送他远去。旁人看了也笑,还真有不少人来尝“仙家饼”,这小摊竟也红火了一阵。

    过了半个时辰,路上行人也渐多了,不少闲人就围在摊子旁边瞧乐,也对着道缘指指点点。正此时,忽然人群中挤出一人,跑到摊前,冲着道缘便双膝跪下,叩头不止。

    “多谢神仙救我一家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