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这一身衣袍,感触最大的当然还是道缘自己。衣袍在身,灵力自集,修行时便能省去许多功夫,而且,识海似乎也比之前要敏锐许多。撤去避水咒,周边的海水却并未涌上,在离他身周一尺处自然避开。
“果然好法衣。”道缘赞叹一声,“如此宝贝,道缘愧不敢受啊。”
“这劣子能得先生教导,乃是天大机缘,些许身外之物算得什么。”敖广倒是大气的很,“先生但有所求,我龙宫必倾力相助!”
这话说得客套,道缘也没敢当真。又闲聊几句,将这库中法宝看得七七八八之后,道缘忽的想起自己来此的另一个目的了,忙问道:“敢问殿下,这龙宫之中,是否还有一异宝,唤作如意金箍棒的?”
“如意金箍棒?”老龙王听得此话,似乎有些茫然,思虑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先生所说的,莫非是那根定海神针铁?”
“正是此物!”道缘点头,“听闻此物颇有些神异,此来东海观宝,也有意为它而来。”
“此物有何神异?”老龙有些莫名其妙,“当年大禹治水之时,倒曾以此物测量水深,待得南瞻部洲河流水渠理顺,此物便无故现于东海,距今也有几千年了,此物毫无动静,如何竟能引得先生来看?”
在老龙王看来,这东西当真算不上什么法宝,不过是一根能伸能缩的棍子而已。唯一古怪之处在于,不过二丈余长、一斗粗细的棒子,却肩抗不得,手推不动,似是扎地生根一般。
“此物可不简单。”道缘摇了摇头,也没多说,跟随龙王离开龙宫,也没走多远,就在一处海中,远远看见了那根棒子。
棍与棒不同,棍是周身一边齐,棒却是两边粗、中间细的。这棒子两端是两个粗大金箍,刻着云纹,中间是一段乌铁,依稀还有暗淡的几个古字。道缘不识此文,却也知道上面刻的什么,无非是“如意金箍棒”五字而已。
书中所云,在孙悟空前来东海之时,这棍子放出霞光万道瑞彩千条,紫气腾腾瑞霭万千,乃是宝物有灵,归附明主之理。但今日道缘所见,却只是平平无奇一根黑铁棒,两端金箍黯淡无光,周身被水草藤壶攀附。明明是六七米长的大棒,立在此处却真如海底礁石一般,毫不起眼。
“当年此物在大禹手中,长短自如,变化随心,故有‘如意’之名。但自大禹离世,此物便失却神异了。”敖广说着,叹了口气,“似这般宝物不少,尤其是有灵宝贝,一生只认一主,主死则随之。我将之置于此处,不另做处置,也是为了祭奠那人王大禹。”
当然,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东西重得古怪。眼看去不过一万余斤的宝贝,却仿佛在地上扎了根,龙王也怕强自挪动毁坏了禹王遗物,便将之置于此处了。不过这宝贝眼看得毫无仙灵之气,真就是一块普通石头了,道缘为何却要如此重视?
他那里心中疑惑,却见道缘已走上前去,挥手屏退了周边鱼虾之类,又施法清理棒上杂物。待得这棒儿周身洁净,道缘伸手抚之,心中思绪万千,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他这里叹气不要紧,一口气未完,这神铁上却有光芒开始闪烁。棒上金字次第亮起,清越的金铁吟啸之声响彻海际。原本还悠闲戏水的鱼鳖虾蟹们此刻却仿若见了什么猛兽,朝着远处惊慌逃窜,老蚌闭口,水草趴伏,不过须臾之间,这神铁方圆三里之内,居然再无一点动静。
敖甲都看得呆了。适才间,他只觉一股摄人气息压迫,要他伏地而拜,但毕竟敖甲乃是真龙之身,轻易摆脱了这束缚,再看那铁时,眼神却一阵变幻,朝向敖广低声道:“父王,此物……当真只是根粗铁棒?”
不是他看不清,而是实在不敢相信。这棒子在此立了几千年,他也曾在此间玩耍嬉戏,全不知此物竟有如此神通!似这般摄人气势,一旦用出全力,怕不是千山皆寂、百兽臣服!
“不遇真人,便是凡物而已。”老龙王抚须摇头。若非道缘此来,他还真不知这棒子有如此能耐。当年大禹当真只拿它作测水深的定子?一把水尺,如何能有这百兽慑服的威仪!
道缘见得此景,也呆了片刻,但手指接触棒身,接触到一股模糊思绪之后,他却笑了,将手掌贴于其上,轻声道:“你我虽有缘,缘法却浅。当为你主者,乃是一盖世英豪,你当随他上穷碧落下黄泉,在这三界里闯出赫赫凶名。我不过一凡俗道人,连你本身之重都承受不起的。你且在这里稍待,不出一二十年,便能得见天日,届时,便是天高地阔,任你遨游了。”
听得此话,金箍棒大放光明,照得方圆数里都明亮,道缘轻笑着拍了拍它,它这才收敛光芒,但却不再如之前那般寂寂无声。再看去时,这棒儿周身已有华光流转,威仪展露,一眼便知是高强神兵了。
他这里说话虽轻,可在场的哪一个不是真身修成、灵觉敏锐的,自然都听到了他说的那番话。不过,稍一思量,便能知道这里面是要牵扯大因果的,心中惊疑,又不敢直接问出口。敖甲莽撞,开口便想问询,却被一把拉住,回头看时,只见敖广冲他微微摇头。
父子间自有些隐秘传音之术,耳听得敖甲在耳边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这位道缘先生眼看又是卦术超群、明晰因果的。若他真是无端说出口来,他受反噬,你我也未必能得好。且先顺其自然,他肯在此时开口,必然还有见教。”
敖甲转念一想,也是此理,暂熄下了问询的心思。只是,父子二人明显有些心不在此,看向道缘的目光都带着些古怪。道缘自然有所察觉,只是心中犹豫,不知是否应该把话讲明。
三人这里各怀心思,离了此地回转龙宫,那边老龙王叫过侍卫,低声吩咐几句,很快便有水族前来,将那金箍棒周边海域清空戒严。当年因为不识此宝,随意置于此处,但现在宝贝灵性已觉,就不能再随便对待了,不说珍贵与否,若有一日这棒子倒塌下来,伤了周边水族也不好。
正散步闲聊时,忽有一人快步赶来,面色焦虑。敖甲看见,迎上前去,问道:“丞相,出了何事?”
来人面容苍老,脊背微驼,正是这龙宫里丞相。眼见得龙王父子在前,又有访客,没敢高喊,只低声道:“太子,适才不知出了什么变故,那酉字库房中骤起异动,颇有威压,驱散了周边看守,我等水族哪个都不能近前。”
“酉字库?”龙子眉头微调。龙宫宝库自以天干地支为号,天干库中存的皆是法宝神兵一类,地支库中存的乃是金银财宝、玛瑙珠玉之流,缘何是地支库中有异?
他回转身来,看向敖广。敖广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晓,对丞相说道:“适才此处有神兵启灵,当是因此有了变化。头前带路,我等前去一观。”
丞相立刻引着三人来到库房,未及近前,敖广、敖甲父子眉头齐皱。这库中此时颇有些压迫之感,不逊于金箍棒方才的威压,丞相真身虽成修为不高,此时已经被压得双腿打颤了。忙令周边水族远离此地,想起道缘也不过真身初成的修为,龙王暗道失策,回转身去刚要说话,却见道缘面色有异,不但毫无压迫之感,甚至还伸出手来,向着库房内微微一勾。
他这里一勾手,库房里登时响起一阵碰撞倒塌之声,须臾间,一道流光撞开库房大门,直飞向道缘手中,道缘伸手握定,流光隐去,露出真身,那股威压竟然顷刻间就消失了。
敖广父子二人看得惊奇,知晓正是道缘手中物件引起的变故,便上前来观看。此物乃是一根手掌长短的如意,民间又称为不求人的,形若灵芝,通体翠玉雕成,又有云纹装饰。不过,这玉只是普通材料,雕工也普普通通,落在龙宫一众珍奇中简直毫不起眼。
“这玉如意……”道缘微微蹙眉,看向龙王道:“殿下是从何处得来的?”
“委实不知。”敖广连思索都未,直接摇头,“这地支库中,申字号之后所有库房,所存都是人间金银器物,偶作炼宝之底材,其余大都是交易所用,若人间有宝,值得收藏的,便用此库中金银财货去买来,每日进入如流水一般,谁知道此物何时进库的!”
“……龙王果然是三界巨富。”道缘摇摇头,看向这如意,道:“殿下、太子,两位当也看得出,此物乃是一降妖法宝,能辨仙灵气与妖光的。适才我只微露仙气,此物便点首自来,又有这般威仪,殿中诸多水族皆难承,便是二位真龙之身也有觉。似这般法宝……”
他忽然扭头回看,目光越过宫墙,落在金箍棒处。
“这玉如意,和那金箍棒,莫不是同出一源的?”
道缘看着手中器物,紧锁眉头,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