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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十万里路行不辍 无谓逍遥只为生

    道缘在流云之上,凭虚御风时,心中忽然莫名一颤。

    他凌空而立,千里之外云落那一声喊却在他耳畔响彻。那泣血哀声,让他不由得闭上双目,微微叹了口气。

    人间之苦,不过如此。此一去山高路远,不知还有多少艰难险阻,不论师徒两人中哪一个出了意外,这生离当即便成死别。但又能如何呢?只要他还在云落身边,云落就要遭逢大劫,以他如今的这点微末本事,真能在孤九道人手中保住云落?他自己都知道这是玩笑。

    昨夜一整夜,他没有休息,而是用人间笔墨将昨日所讲的卦术整理成册,命其名为《数算册》。他不敢以法力作书保存,虽然那样能留存久些,可也容易引来妖魔窥伺,云落自己也护不住它。道缘就干脆将其作成人间书籍的样貌,命名也略微含混了一下,便是有人见了,也只以为这是本寻常数算书,足以扰人耳目了。

    但除此之外,他就真不敢再在云落身上留什么手段。比起孤九老道,他的术法修为实在太过低微,不论做些什么,都容易被孤九反制甚至利用,那就干脆什么都不留。

    对于这个徒儿,道缘其实比云落自己还要更信任他。

    他实知云落乃是天赋、福缘、悟性、毅力皆高的难得天才。自己有这成就,其实是沾了道心圆融的光,真论天赋,他比这徒弟还差得远。

    但信任归信任,心中的担忧其实一分不少,但道缘分得清主次。压下心头思绪,道缘驾云乘风,向着太阳初升之处而行,速度不快,但也算得上一日千里,此时,他已经离开了这南云国的国境。

    要说这天下四大部洲,其实并非是远隔重洋,四洲之间,各有大片陆地相连,四向才是四海,东胜神洲却在东南方。也因为这花果山在东胜神州沿海地界,当年猴王出海时,借着东南风一路向西北而行,绕着东洲海岸直至南瞻部洲之北,也走了不止三五个月,其实自花果山直往西,翻过千山万水也能去到南瞻部洲,只是这路途就比跨海要艰难许多。

    南瞻部洲乃是第一大洲,非但人烟稠密,地势也最为广阔。但南瞻部洲与西牛贺洲之间有一条八百里宽流沙河,乃是南洲与西洲的界河,此河素有神异,号称“鹅毛飘不起,芦花定低沉”,便是真身得成,在此河上也难以依凭,只能径直而过,不敢停歇,非得有那逐波踏浪、御水如履平地的本事,才能到那河中戏耍。

    不过,这流沙河虽宽,却也非全然如此,自有些窄处,就在西牛贺洲北方。只是,南云国在西洲最南,要往北行,以道缘的脚力,怕不是也得飞上两三个月,道缘虽不乏时间,可也不愿为之浪费脚程,便径直向东行去。因着一路驾云,无需绕路,约莫半个月后,他便来到那流沙河畔,在河边落了下来。

    因着流沙河不浮凡物的神异,河边三五十里都无人家,此时又是深秋,河畔便只能看到一片枯枝败叶。道缘随手捡了一片枯草,以法力驭使,置于河水之上,眼见那草叶飘飘落落,触碰河水,却好似被何物拖拽一般,倏忽便不见了。

    道缘眼见此景,心中亦是惊讶,便使了个御土诀,捏土成瓢,手握着从河边舀了些水。这瓢刚一入水,便有大力传来,似是要将道缘也拖入水中,只是道缘毕竟真身已成,有些气力,终于还是收回了此瓢。

    瓢中水并不清澈,浑浊至极,但其中也无有泥土砂石,仿佛这水本就是此种颜色,但离开河流之后,这水就迅速变得浅淡,几息之后,瓢中便只剩了些清澈见底的纯水,道缘又取一片叶子置于其上,这一次,叶子在水面漂浮了许久。

    “看来这神异之处,乃是因为此河,而非这河中之水。”道缘思量道,“或许还有万年前天地大变影响其中。若如此说来,此河当也是一件异宝啊。”

    但他也只是随心一想。谁知道这河流究竟因何如此?便是有高修以大法力收了这万里长河,可离开此河,其中也不过只是些清水而已,难不成还要因此裂了这两个大洲,连带整片地脉水文都一并收去吗?

    道缘摇了摇头,将瓢中水泼回河中,原地打坐调息了半个时辰,这才起身驾云,向着对岸而去。

    一路上风平浪静,并无半个妖魔出来拦路。想来也是,这河中连个树叶都飘不起,又怎能生养什么水物?莫说鱼鳖虾蟹,怕是连根水草都难寻,自然就出不来什么妖魔精怪。行了一日,离开流沙河,道缘便来到了南瞻部洲地界了。

    入了南瞻部洲,道缘打眼一望,最先入眼的就是那繁盛的人间烟火之气。在西牛贺洲时,虽然人气不少,但多是片片散落,一处便是一小国,此外多的是那万里无人烟的荒凉地界,可在南瞻部洲,人气密集成云,直冲霄汉。只是,这人气之中,似是隐隐有兵戈之声,间或还有阵阵血气冲天。道缘掐指一算,于是恍然。

    此世南瞻部洲,与道缘前世所经朝代多有相合,此时正是战国之末,秦国已灭四国,统一之势不可阻挡,这杀伐气正是秦国大军开入北方燕国所激发。看这气象,燕国之灭怕也只在旬日之内。

    道缘此时距秦国国土还远,只是远远望气,但他也知晓,秦国御下极严,平民出入里坊都需凭证,游方道人在秦国治下并无什么自由。因着孤九道人的存在,他现在还不想去秦国治下做安顺老农,又不知道秦军之中是否也有修行者,思虑片刻,他还是绕开了秦国疆域,自南方十万大山之上取道,朝着东方而去。

    行路时,他倒是想起来,那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应该就在南海珞珈山中,距离此地倒是不远。前世看西游记时,灵山佛界诸多人物中,他对这位观音菩萨好感最甚,或许也该去拜访一下。

    但是,思来想去,道缘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拜访的道理。便是要去论道,他对于佛法又知晓多少?便是见了面,又能聊些什么?

    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道缘压下心头想,终究没有绕路。他是知晓的,若自己真试图掺和西游之事,去改变些什么的话,和观世音菩萨的交际不会少,总有相见的一天。而且,他被转路王以大法力自界外召来,想必玉帝、佛祖等三界大能都已知晓,或许他们不介意自己这个小角色,也或许是窥得了什么天机而不愿明言,但不论如何,既然他们未曾开口,自己也不必刻意地去拜访那些大人物,一切顺其自然便是。

    但如今最重要之事,便是去寻一件护身的法宝。

    虽然想过很多,但如今落在道缘这里,最合适的打算果然还是东海龙宫。东海龙宫多法宝,多兵器,但他也不是想如猴子那般去“借”宝,而是想去与老龙王谈一谈,让他去观赏一下那些器物。他修行至今,只有前日里见神魔斗法才算真正见了法宝,对于本世界这些宝贝实在是没有概念。他想着,若是能多看些法宝神兵,或许能从中找到些灵感,炼出属于自己的宝贝来,那时再面对孤九道人时,才算是真正多一点底气。

    既然行程已定,他也就不再拖延,驾云直往东走,过了十万大山,又翻过千山万水,何止三五个月,间或打坐调息,此外皆是赶程。东胜神洲地势狭长,东西较窄,似他这般横穿东西,飞得又高,居然没有被妖魔拦路。

    东胜神洲不比南瞻部洲,人烟气稀散,但又灵气充裕,适于修行,故而妖魔气处处冲天,只是那北方群山中,道缘打眼一观,就有不下三五十股妖魔之气,弱者也是真身得成,强者比那孤九老道还要高强,若其中真有某个妖怪出来阻拦,以道缘如今的本事,怕是连落荒而逃都做不到的。

    不过,因为东胜洲人族太少,人与妖实在少接触;又多灵气,多奇珍异草以助修行,故而本洲的妖魔并不以吃人为生,是以这些妖魔气象虽凶狠,却并无煞气。东胜洲又大,能成精的终归少数,一个大妖怪,占上三五十个山头都没人阻拦,妖怪之间的争斗就更少了。所以,这东胜神州居然算是东、南、西三洲中较平和的一洲,所谓人杰地灵、钟灵毓秀之所,不少仙家府邸也建在此处。不过,若是那些仙佛有意遮掩自身仙灵气的话,以道缘如今的修为还是看不出的。

    忽一日,越过一座高山之后,眼前蓦然平坦开阔,一色海天平铺视野,沙滩广布,又有水鸟嬉戏。便是以法眼观瞧,远望也只有平坦无垠的海面。道缘这才轻舒了一口气。

    足足半年的赶程,才终于从西牛贺洲南界来到东海,此时的他虽然身周无尘,可心内却也有不少疲惫之意了。想起未来猴王所学的筋斗云神通,一个跟头便是十万八千里,那金翅大鹏雕,振翅便是九万里,虽说有夸大之疑,可却远比自己现在这日行千里的驾云术要迅捷得多。

    也应该试着自创一门神行术法了。

    将此事记在心中,道缘整饬身心,内外皆平静后,眼望着远处海面,他心中默念着避水诀,自云中降落,踏入水中,海水沿他身周散开,在他身边显出一个方圆一丈的水膜。借着这水膜,他使个坠法,便径直入了海底。

    这四海疆域,远比四洲广大不知多少。虽说四海归属龙族,可实际上龙族真能掌控的水域也并不太大,毕竟真龙稀少,这广大疆域内,其实各有水族神妖,言称归顺龙族,不过羁縻而已。东海龙族算是最繁盛的一支,乃四海龙族之首,这东胜神州沿岸的广阔水域皆被东海龙族管辖,每日里皆有虾兵蟹将、巡海夜叉看顾。道缘睁大法眼,四处观瞧,眼见得远处有一队兵丁,皆是鱼鳖虾蟹之属,为首者身着甲胄,化作人形,乃是个成了真身的夜叉妖。道缘忙上前去,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夜叉统领,可是东海巡逻将士?”

    “然也,不知先生何事?”

    夜叉瞧见道缘,见他无有妖气凶相,又能掐诀避水,心知是个修道有成之人,不敢怠慢,亦拱手回礼。

    “我乃一凡俗道人,自西牛贺洲而来,特来拜见东海龙王殿下的。”

    “先生自西洲而来?可是远行了。”夜叉笑道,“大王一向好客,早曾传令我等。请随我来,我为先生引荐。”

    夜叉当即传令副统领带队巡逻,自己领着道缘,向着东海龙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