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内,朱嬿与令狐瑶斗至近百招,只因令狐瑶剑法实有些棘手,飘飘忽忽,她向左一刺,朱嬿还未挥剑格挡,她剑忽又向右,纵使朱嬿反应极快,也经不住她这般左虚右实的攻击。朱嬿手中蛇形蜿蜒乌黑,挥出的剑气如墨,缭绕在剑身,如似一条乌梢蛇一般,连挡令狐瑶数十招后,横扫一剑,两人各退数步,朱嬿道:“想不到你这小妮子剑法如此惊奇,难怪李清月那老贱人会收你为关门弟子,嘿嘿,若是我将她爱徒打得个半残不死,她应该会心如灰死吧!”
令狐瑶道:“师叔,瑶儿虽在剑法赢不得你,可是你想要伤到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是吗?”朱嬿沉声道,下一刻,双脚一点梁子,欺身逼近令狐瑶,经过刚才一系列的过招,她已熟知令狐瑶的剑法以快、乱、准加以虚实相配伤人于无意,反而内力不甚精深,若是以乱制乱、以霸制快、以实制实,令狐瑶即使剑法如何精湛,内力消耗过甚后,必心乱慌张,皆是想赢她便轻易多了。
思及至此,朱嬿便不再有章法的出剑,当令狐瑶出乱剑时她便一阵乱打,蛇剑胡乱挥砍,使得令狐瑶皱眉后退,又换快剑,却不料朱嬿又剑法有章,快比自己。
“不好,师叔已寻出我剑法的特点。”令狐瑶心惊之下,果然心有慌张,楼下众姐妹已见势不妙,飞身上楼,围住朱嬿,只是她们剑法稍逊令狐瑶大师姐一筹,数十招便败下阵来。
朱嬿立身在栏杆上,目视气喘吁吁、身上各有伤处溢血的众峨眉女弟,笑道:“我朱嬿好歹曾是峨眉双绝之一,若是被你几个后辈伤了一星半点,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又转视令狐瑶,道:“这一辈弟子中,你的剑法还可以,不过你跟你师父一般迂腐不灵。”
令狐瑶微喘着气,举剑刺去:“休得再辱我师父!”
朱嬿摇摇头,一个横跳,翻过令狐瑶身头,转身望着她,见她气急,有意笑道:“你师父没教过你,修剑先修心吗?”
令狐瑶青丝如瀑,俏脸如雪,此时却一片红潮,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你只字侮辱她老人家的名讳,瑶儿又怎能静得心来?”她一个转身,来到朱嬿身旁,向着她左肩刺去,朱嬿知她攻左为虚,功右为实,便向右轻轻一斜,顺势一个转身,避开一剑来到令狐瑶身后,待她一转身,甫地一掌拍在她的神封穴,令狐瑶只觉一阵剧痛,扬首吐出一口血,身子自二楼倒飞下去。朱嬿却心狠手毒,仍不想放过她,身子飞下,一掌对着受伤的令狐瑶就要打下去,众峨眉女弟子见状,无不惊心,纷纷飞身阻拦。
静静坐在一楼的楼清姝心眼见令狐瑶就要被朱嬿一掌再次击中要害,将要落地,惊心之余出声让姜云恪出手相助,道:“姜哥哥,快接住这位姐姐。”
姜云恪也不犹豫,立时一踏桌面飞起,接住令狐瑶,同时右掌运劲,与朱嬿对了一掌后落地。那令狐瑶“噗”的一声,又吐血不止,楼清姝边走过来边说:“姜哥哥,你快点住这位姐姐的天池、檀中、灵墟以及步廊四穴。”姜云恪见这四处穴位位置特殊,犹豫不决,可是又见令狐瑶吐血不止,神色恍惚,只道救命要紧,当即并指如剑,分别点在她的天池、檀中、灵墟、步廊四穴处。令狐瑶这才止住血,不过气若游丝,伤势极重。
朱嬿落下,适才与姜云恪对了一掌,惊骇发现,此人内力比她雄浑数倍,斥声道:“小子,你是谁?”众峨眉女弟也飞身下了楼来,姜云恪将令狐瑶交给她们,见朱嬿年过而立,道:“前辈,您好歹是峨眉弟子,对同门怎么下此狠手?”
朱嬿一横眉,厉声道:“哼,我早已被鱼窈那老贱人赶出峨眉,早就不是峨眉弟子了,她们不听劝,非得与我作对,我便是将她们尽数杀了又能如何?”
令狐瑶身边的一位女子说道:“你这叛徒,不敌师父便暗中行刺,行刺不成便又以峨眉派的名义四处为害,使得无数仇家找上峨眉,今日又重伤令狐师姐,你这种人便是下十八层地狱也不值得可怜。”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想起,那女子竟被朱嬿打了一掌,左脸火红一片,掌印可见。朱嬿道:“你们师姐还知道叫我一声师叔,就算我非峨眉人了,论起年纪,你们也得叫我一声前辈,这一巴掌算是打得轻了。若再叫我听见无礼之言,可就不是用手了。”
“你……”
“啪!”
男女主刚说出一个“你”字,右剑又被打了一巴掌,朱嬿笑道:“你这女子,真是不听话。”
姜云恪又见她打人,不顾同门之情,心狠如铁,忍不住出口,道:“前辈,你这般不顾同门之情,也妄称前辈?”
朱嬿勃然一怒,怒视姜云恪,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来教训我?”
姜云恪平静道:“晚辈不敢,只是前辈见不惯前辈这般举止。”
朱嬿生平最痛恨别人指责自己,此番姜云恪更是直言不讳,让她怒不可遏,扬起左手,道:“小子,你若在多一分不敬,我也让你吃吃耳光。”
姜云恪却是不惧,毅然说道:“在前辈这里,只得你欺负别人,别人对你有半分不敬便要吃你耳光子,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不是恃强凌弱吗?”
“小子,你当真不惧我?”朱嬿见姜云恪神色毅然,且无畏无惧,当真一怒,扬起右手,对着他的面门便劈了下去。只不过却被姜云恪挥掌抵住了,这一下,朱嬿更加愤怒,直接挺出蛇剑,直刺姜云恪檀中穴。还是被姜云恪侧身躲过,众峨眉女弟惊口失色,其中一人道了一句“公子小心!”,而后扶着重伤羸弱的令狐瑶走到一旁,由两人看护着,其余人挺剑去帮助姜云恪。
此时朱嬿怒火中烧,出剑无章,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无论如何定要狠狠地教训一下眼前多事的少年。
朱嬿出第二剑时,直攻姜云恪双手,想以此抑制他出手,她深知姜云恪内力雄湛,但似乎作战经验颇少,不太娴熟,只得以手上蛮劲对敌。若是使他双手不能自如运用,便失去了战斗力。
姜云恪亦是发觉朱嬿发现了自身的缺陷,每当他一伸手,她手中蛇形便直斩而来,稍有不慎,或许手臂便要被其斩断。而峨眉派的众女已然将朱嬿围住,一起出手,倒使得朱嬿凝神对敌,无暇顾他,姜云恪知这一众峨眉弟子不出五十招便要败下阵来,不过他参与群殴朱嬿,有违道义,但是以免她出剑伤人,只得坐上壁观,发觉她要伤人时,及时出手制止。
酒楼内一阵混乱,数十位峨眉弟子倩影凌乱,围攻朱嬿一人,在旁人看来,徒增笑话。楼清姝只担心姜云恪安危,只得在一旁凝神观看。但见姜云恪冲入混战中,徒手抵剑时,瞧得她一阵心惊胆颤。
朱嬿对付一众峨眉弟子本是轻松自如,只是姜云恪的参入,束手束脚,一时竟陷入两难之境,她独攻姜云恪,峨眉弟子便横剑阻拦,想要攻击峨眉弟子,便又受姜云恪的横插一手,这般下来,几十招后便体力消耗巨甚。姜云恪见此情形,陡然转至她身后,待她转身出剑刺来时,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上的督脉,顿时朱嬿一阵头晕目眩。姜云恪见其神色恍惚,便一举夺下她手中之剑,并大声喝止众峨眉弟子,道:“诸位女侠,切勿再动手了。”
他这一声,中气十足,众峨眉弟子纷纷停手,另有二女自左右将剑横于朱嬿脖子处。朱嬿目光阴冷至极,道:“哼,若非这小子在此,今日非将你们尽数杀光不可。”
左边女子便是先前被她掌脸之人,此刻见她被伏,仍口出狂言,喝道:“我恨不得一剑取了你性命。”瞧了一眼在两名师妹看护下的令狐瑶,道:“诸位师妹,此人多次行刺师父,今日又重伤师姐,咱们将她押回峨眉山交给师父。”“是!”余下众女应声而道,然后那女子右手伸出,对准朱嬿的左手神门穴处就要点下去,使其今后不能再拿剑。
姜云恪见状,大惊之下,及时喝止道:“这位女侠且慢。”
那女子手停在半空,不知姜云恪为何喝止她,问:“少侠有何事?”她姜云恪徒手制伏朱嬿,想是武林后起之秀,便称其少侠。
姜云恪首次听人叫自己少侠,心里即是惊喜交集,摇头道:“少侠不敢当,只是我见女侠想将这位前辈的右手废掉,心有不忍,还望女侠看在你们曾是同门的份上,少此一举。你们自管将她押回山门,听从尊师发落便可。”
朱嬿见姜云恪为其求情,心里直道他是伪君子,不领情怒道:“呸,谁要你这小子假惺惺装慈悲,今日我朱嬿受你暗算,被这群峨眉人擒住,实在不忿。她们要断我的手,若有机会,我便让她们齐断双手双足便是。”
“哼,你认为到了峨眉山,还会有你出山的机会吗?”那女子道,又转视姜云恪:“少侠不知,这叛徒的这只手害了多少江湖无辜之人,断了这只手,便是为武林除害。”
朱嬿冷声道:“呵呵……若说我为武林之害,李清月那老贱人才最该死,当年本应与天机楼联姻,却与五音谷之人偷情,气得那天机楼的杨万凌练功走火入魔,乱杀无辜,最终仇人齐上天机楼,逼得杨万凌自刎身亡,导致三派不和数十年,如此水性杨花之人竟还能继承峨眉山掌门之位,你们还奉这等人为师,可见如今的峨眉是何等的荒谬。”
姜云恪心里一震,朱嬿口中的往事,让他想起去年在乐山大佛初逢的尚萳,那夏侯逍遥说他弹奏的琴音之寓便是对峨眉山的一位女子的相思,如今想来那位女子莫不是就是朱嬿口中的峨嵋现任掌门——李清月?楼清姝亦是没想到,原来那日见到的尚萳公子心中思念的女子便是峨眉掌门人,这世间当真还有相却不能想见的痴情人儿,眼神又忍不住瞧了一眼身旁的姜哥哥。
“噗……”这时,身负重伤的令狐瑶却又吐出一大摊血来,不过状况比之前好得多,神志回清,喘息道:“师父当年先是与五音谷的前辈相互倾心,只是限于门规,不得不与天机楼联姻。”
朱嬿听她一席话,想起自己心上人惨死,更加愤恨,道:“鱼窈那老贱人一生都在偏袒李清月,她动了情欲,却不处罚,还让其婚配于天机楼,反观我的下场又如何?心爱之人被杀,我被赶出峨眉,她心中私欲无非就是让李清月继承掌门之位。呵呵,这峨眉的世道,便是她一人说了算。我朱嬿实在不甘心!”
令狐瑶运功辽息,其实她对上一辈的情仇恩怨也知之甚少,不过深受师恩,心中便一股脑的偏向师父,纵使师祖在处理师父与师叔二人一事上有偏袒之嫌,她也容不得别人说上师父半分不是。心口伤势得到好转后,堪堪起身,步履飘摇走过来,与姜云恪对视了一眼,谢道:“多谢少侠相救之恩。”姜云恪点头而笑,她目光转到朱嬿身上,见她目光含恨、不甘,红唇轻启,道:“师叔,我们并非有意对你无礼,但你所行之事关乎峨眉百年声誉,也为了师父安危,只得让你委屈一下,回一趟峨眉向找上门的仇家澄清其中冤情,事后若师父有难予你,瑶儿绝对会为你求情的。”
朱嬿却不领情,道:“她李清月那点微末武功,与我比起来差得太远,我这一生,与她相比,除了不得鱼窈老贱人的欢心以外,她什么强过我?”
令狐瑶却是置若罔闻,对众师妹使了个眼色,一众峨眉弟子便押着朱嬿就要回师门复命。令狐瑶转身又对姜云恪道:“今日能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全凭少侠相助,若少侠得时,峨眉上下欢迎二位到峨眉做客。”在楼清姝身上扫了一眼,便在两位女弟子的搀扶下走向酒楼大门。
“诸位且慢。”姜云恪忽然想起手中的剑,出声喊了一下,令狐瑶等人回首,他走上前去,双手捧着蛇剑,道:“此剑乃这位前辈所佩之剑,理应归还与她。”令狐瑶接过剑,又一笑而过,转身走出酒楼。
待峨眉弟子远去,不见了身影,酒楼的老板哭丧着大叫,直呼赔了赔了之类的话,然后对着倒地哀嚎未止店小二一脚踹过去,店小二左右瞧了瞧,发现恶人已走,这才起身收拾被打坏的桌椅。姜云恪与楼清姝见状,对视而笑,而后上了楼。酒楼内再度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