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藏风头昏脑胀,仍在梦中狂饮海喝,上天入地,颠倒乾坤。
不知过了多久,徐藏风忽觉全身上下似有云袖轻抚,朦朦胧胧间又觉四体无束,飘飘然如在云端遨游。过不多久,又觉身在九天瀑布之下,濯身洗尘,要脱去凡胎旧骨,重塑金身。
徐藏风在望月楼果真是饮得酣醉,全然不知自己此时正在被人用凉水浇灌,还以为是在瀑布下感悟修行。
此前他凭栏醉倒,跟他同行的那个小姑娘早已饱餐一顿,桌上大鱼大肉一片狼藉。
那小姑娘见徐藏风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嘴里兀自叽里咕噜一通乱叫,便走过去在他脸上拍了拍。见没什么反应,小姑娘又伸手在徐藏风全身上下摸索了一遍,掏出一本名叫《幽玄八剑》的书。
她对此书丝毫不感兴趣,将之丢在一旁。
她略有些扫兴,此人果真穷酸,身上只一本不知所云的书,除此之外,竟别无他物。
她料定徐藏风身上财物必然藏在他背负的包裹内,于是走去打开先前被放在一旁的包裹,里面果真有好多东西。
小姑娘将包裹翻来翻去,看了又看,只取走了一大袋银两,其余衣物干粮药草等她都弃之不顾。
那时天色已晚,二楼包厢内并无他人,许多街上游玩的人也都各自回家相聚团圆,酒楼里已冷清下来。
小姑娘重又回到徐藏风身前,对着他脸庞看了又看,发觉此人虽面目清秀,却也只比一般人好看一点。她盯着看了一会,忽然兴起,竟伸手将他上身衣服全然扒开,露出内里。
小姑娘眼睛灵动,一眼便看见了徐藏风贴身放置的一块玉佩,此外还有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手绢。
她将二物拿起来,见玉佩晶莹剔透,且经过精心雕刻,形状竟是一个“镖”字。小姑娘立时喜出望外,眼睛放光,赶紧将此玉收了起来。
她接着又打开那个手绢,那手绢柔和顺滑,摸起来十分舒适。她刚打开手绢,只看得徐藏风三字,忽听楼梯上有脚步声传来。她连忙将手绢放在徐藏风怀内,又把他上衣给扒拉回去,不至于使其袒胸露乳。
上楼来那人却是酒楼小二,他见二人久未下楼,便上来瞧瞧。只见桌案上一片狼藉,鸡骨鱼骨一点肉也没剩得,那个小姑娘则站在一旁,一脸愁苦地看着软倒地上的小哥。
小二见过世面,一眼便认为是那小哥大吃大喝,醉了过去,不省人事,那小姑娘却不知怎么办,正在焦急。
他上前去正准备开口问话,却不料那小姑娘见他上来,立时一转愁苦,喜笑颜开,说道:“你来得正好,我哥哥在此喝得醉了,烦请你将他抬到城外树林里去,除了酒饭钱外,我多给你些银两。”说着从本来是徐藏风的钱袋内掏出足够的银子递给那小二。
那小二见状忙连声称是,又唤了一个人上来,二人合力将徐藏风抬走。
那小姑娘下了楼转眼已没了踪影,二人只管将人抬到城外,又泼了几盆水,见那人毫无反应,便不去管他,自回酒楼去了。
次日徐藏风酒醒,头疼不已,更觉身上寒彻,低头一看,身上衣杉不知何时已然湿透。
此时天色将明未明,雾气朦胧,徐藏风更觉湿寒,不禁打了个喷嚏。他左右四顾,却发现自己竟身处一片树林内。
他心中惊恐,自己明明在酒楼内饮酒,怎的却昏醉此地。他扶着一旁树干站起身来,想起昨日那个姑娘,现已不见踪影,不知何处去了。
他走到不远处溪水边上,以水洗面,忽见溪水中他自己衣衫凌乱,他心中连叫不好,忙伸手去摸那玉佩和手绢二物。手绢仍在,只是那玉佩他却如何也找不着了。
徐藏风心中一阵惊慌,对昨日醉后之事浑然不知。只道是自己初入金陵,因醉酒误事,失了玉佩。他心中懊悔,今后却如何去寻得镖局所在。
正自愁闷,他忽见自己包裹仍躺在那树林一旁,忙走过去,心中想着或许自己昏沉中将玉佩取出,放入了包裹也说不定。
他小心翼翼打开包裹,却哪里有玉佩来,连银两也丢失不见了,只余一本《幽玄八剑》仍安然其内。
徐藏风捶胸顿足,悲苦不已,一时就要哭出声来。
他自以为到了穷途末路,心中只余悔恨悲痛,丝毫不觉有一人正自不远处骑马而来。
来人行到跟前,见地上那人仍掩面而泣,不为所动,便下马来,开口询问:“兄台,何事伤心?”
徐藏风听见问话方惊醒过来,一时想到昨日他也是如此这般问那小姑娘,没想到一夜而已,现已轮到他来。
徐藏风用袖口抹了抹眼泪方才抬头望去,只见来人眉目清朗,眼若含星,面容如水,却是沈怀。他顿时喜上眉头,开口喊道:“沈兄,是你!”
来人正是沈怀,他听见呼声,略有些诧异,仔细一看,眼前之人确是半月前拦路劫财的那人。他对此人也颇有印象,于是开口说道:“原来是徐兄,只是不知发生了何事,竟令你落到如此地步?”说完拉了徐藏风起身。
徐藏风闻言一时只想倾尽心中苦水,只不知从何说起。
沈怀见状,便牵马而行,与徐藏风同进到金陵城,带他换了干净的衣裳,于一小酒馆内相对而坐。
二人只喝了些茶水。徐藏风渐平静下来,将昨日之事俱都说与沈怀听了,失玉之事也不曾隐瞒,只不说是何样的玉。
沈怀听罢,知他心性天真良善,初出江湖,不知人心难测,于是开口说道:“徐兄,你也不必难过,世人皆爱财贪财,喜占小利,以怨报德之事也很常见,想来应是那小姑娘趁你酒醉,将贵重之物夺了去。幸未遇那穷凶极恶之徒,否则性命危矣。”
徐藏风听罢,一时不愿相信,那小姑娘楚楚可怜,怎会行此卑鄙之事。他沉默片刻,开口说道:“若果真如你所说,那我又怎会被扔出城外去了?”
“许是那店家担心你不省人事,将你置在街边,难免有路人心生歹意,便将你送到城外树林,好不让人看见。”沈怀说道。
徐藏风听了,心下怅然,只怪自己饮酒太多,招致此祸。
“徐兄,事已至此,再是悔恨也是无用,日后见到那小姑娘,将物品索要回来便是。若是再见不着,便随她而去。”
徐藏风点点头。
“只是不知徐兄今后要往何处去,可有安身之地?”
徐藏风闻言,一声轻叹:“我也不知要往何处走,今日失了玉佩,天下再大,也没有我容身之所,或许,只好回山去。”说完心中一阵不甘,才出江湖,便要失落而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