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牛写了一份采购清单,递给何庵主。何道姑看了直蹙眉,上面有朱砂硫磺木炭石膏等矿物,绿松石粉金银粉末等贵物,麝香蜈蚣干蝎子干蝉蜕蜻蜓干等动物产品,林林总总上百品种。
还没等何庵主开口,田青牛递给她五只银元宝说:“这是采买的钱,不够我再给。”
何庵主摇摇头说:“哪里话,本庵虽然不是那名刹,这些银钱还是出的起的。不过本庵从来不外出采买,要等那卖婆来才行。”
田青牛这才明白何庵主蹙眉的原因,心里挺同情她的。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不知为何要与青灯为伴,为了避嫌,还要保持大家闺秀的传统,不去街市抛头露面,要靠卖婆上门代购。反正这些东西又不是特别急切的需要,只能等着了。
张桃是看见天马带着田青牛下凡的,心里一直把他当成神仙。她和夏珍一个是打扫洗漱的杂物婢,一个是做饭的灶下婢。张桃接触田青牛的机会多一些,她今天问田青牛我学个治病好不好,明天问我学个求雨好不好。田青牛逗她说:“只能学一样法术,治病吧,只能治一种病,你一个女人,学个接生吧。”“咦,才不要,羞死人了!”张桃捂着脸,害羞的跑了。田青牛摇摇头,有一点遗憾。他是真的希望张桃学这个的。
何道姑和夏珍好像不动心,何道姑还好理解,她一个官宦人家的闺女,年纪轻轻出家了,让她心动的东西应该不多。夏珍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想法,田青牛觉得女人心,海底针,确实有道理。
等了几天,月华庵相熟的林卖婆终于来了。何道姑按上一次定货清单点货算账付款后,递给林卖婆几张纸的清单,表示这些货要十日内送来。林卖婆看了,吓了一跳说:“啊嘢,何庵主这是要作甚?这些东西可不好找齐,价钱也不便宜。”
王道姑递给林卖婆两锭子银元宝,何道姑说到:“这是定钱,东西能买到多少就先买多少,余下的麻烦嫲嫲慢慢找。”林卖婆喜的眉开眼笑,一把捧着元宝,拿出一只帕子,仔细的包好,揣入兜里,退出了厢房。
刚刚退出门槛,看见夏珍拎了一尾鲢鱼进来。月华庵平日的菜蔬瓜果都由佃户供应,这鱼活蹦乱跳,应该也是佃户那里要的。平日几个姑子都是吃素的,今日看见夏珍居然拎着鱼这种大荤之物,林卖婆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林卖婆只是粗粗的认识一些常用字,她心里又有想法,回到家里就急急忙忙的要儿子林带财来看看:“大郎,来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老娘这几天可有的忙。”
林带财本来在一家生药铺做伙计,字是认得不少的。不合他好赌,偷了柜上的财物,被掌柜发现,本来要报官,被林卖婆赔了钱,就打了一顿赶出去了。在江陵城已经没有商家敢雇他,他也就和一群青皮无赖混在一起,每日三杆不起三更不睡。被他老娘一叫,不耐烦的拿起几页纸念起来:“朱砂五钱硫磺五钱楠木木炭二两石膏半斤,麝香五钱,红花一两,生草乌五钱……”
突然,林带财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指他老母说到:“哈,这是谁家闺女要打胎啊?把这打胎药混在这上百种药里面,好手段,好心计!”
林卖婆双手一拍,也是一脸兴奋说:“我说那月华庵的姑子平日都是吃素的,今天居然拿了一尾好大的鲢鱼。哼哼,这庵里有野男人!”
林带财听见月华庵三个字,就像饿狼看见了羔羊,他目露凶光问道:“可是北门外何侍郎家的月华庵?听说那庵主出家,可是带了好大一笔财喜的。”
林卖婆却有一点担心说:“你不要打主意,带我去点破那浪蹄子,要几十吊铜钱,谅她不敢不给!”
林带财却不肯,他骂道:“你个老蹇婆,明明可以整个吞下的,你只要几十吊钱,是不是傻了!你想一想,若不是庵主怀了野孩儿,其他姑子怀了,庵主必然会打发她出门,何必大费周章的遮掩买药。我偷偷的去抓奸,当场拿住那奸夫,叫那何道姑写伏辩。有这证据在手,这月华庵不就是我的了,任我搓圆捶扁。你个老蹇婆也不用到处卖货挣那棺材本了。”
母子二人商量一阵,决定趁热打铁,当天晚上就去抓奸,免得那奸夫逃了。
趁着城门还未关闭,两个人租了一头驴,林卖婆挎着包袱,里面有绳子布口袋,林大郎提着水火棍,像是要回乡下,急匆匆的出了江陵城北门。
二更天后,两个人就来到了月华庵外。乡下的天黑了以后,只要不惹着看家狗,村里人不会出来的。恰好林卖婆三天两头路过,对庵外的村子特别熟悉,远远的在村外拴上驴子,指挥儿子绕一圈,从一处池塘旁无声无息的到来。
又耐心的等了一个时辰,两个人搬来一枝树枝,堪堪能够挨上墙头。林带财顺着树枝爬上墙头,掏出一只绳圈,一头挂在树枝上,拽着绳子慢慢的落下。
林卖婆踅摸到庵门口,门吱呀一响,露出一条窄缝,她连忙挤进去。昏暗中,林卖婆伸手拉住大郎,入手就觉得冷冰冰黏腻腻,心中一惊道:“大郎,怎地杀人啦?”
一个男孩说到:“大郎有没有杀人我不知道,不过墙上有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你家大郎。”
话音未落,听见响动的夏珍披着衣服,提着灯笼走出内院。院子里站着三个人,田青牛在屋檐下盘腿坐着,夏珍举灯笼照明,林卖婆手里握着一条蛇尾巴,那蛇腰粗如斗,两丈多长,一条血红的舌头上正叉着一个人在墙上,不是林大郎又是哪一个。
林卖婆和夏珍同时一声惨叫,只是一个扑通倒地,一个被田青牛一把拉着,还顺手接着灯笼。
内院开始有响动,一会儿另外三个女人提着灯笼拿着油灯也出来了,看见前院里的吓人模样,一个个掩口吸气,脚软欲跌。田青牛拿起杯子,吸了一口水,噗呲喷在那一只两丈多长的蛇身上。那蛇扭动几下,不情不愿的缩成一只黑灰色的小蛇,不过一尺多长,往厢房旁边的柴火垛爬去。田青牛抱歉的说到:“不好意思啊,把你从冬眠里叫醒。”
黄狗也摇着尾巴跑到田青牛面前,嘴巴一张一合,就是没有声音。田青牛也喷了它一口水,那黄狗立刻汪汪叫起来。被王道姑踢了一脚,夹着尾巴跑去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