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樊军阵后的马队轰隆隆的越过战阵,有的驱赶着逃跑的农民军,不让他们聚集,有的赶去逃跑人群的前方,准备兜住首领,取个大功。官军后续的步甲呼喝着投降不杀,只诛首恶等等的口号,维持着阵形,逼迫慌了神的农夫们放下武器,蹲地抱头。
田青牛在农民军阵形崩溃的时候,第一时间背上小弓,猫腰小跑几步,猛的一把抓住一匹瘦小的灰驴的辔头缰绳,从驴主人手中拉出来,也不管那灰驴身上还背着锅碗瓢盆,翻身而上,两脚一夹,小灰驴吃痛,咴咴叫着,飞快的跑了。那驴主人是个火头军,一个不小心,被人偷了驴,转身正要追赶,崩溃大阵的人群已经疯狂的吞噬了他,他杨了扬手,就像溺水的人被漩涡拉进了河底。
小驴和小孩的组合果然不太显眼,高度相当于成年人,速度不亚于成年人。荆樊军的骑兵一路重点追杀骑马的白荷教头目,耳边弓弦响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几匹快马不管不顾的冲开前面步行逃命的人群,一路狂奔,有几个来不及躲避的农夫被马蹄踩中,眼见着口鼻流血。田青牛看见三哥田黑狗也在其中,他低伏在马上,紧紧的抱着马颈,背后背着一面盾牌,上面稀稀拉拉的扎了几根箭。人群渐渐的稀少,田青牛低伏在驴背上,手里攥着小弓,看见两个骑兵在不远处跃过自己,马鞍后挂着一两个还在滴血的首级。田青牛估计自己再往前走就要遇上这些骑兵了,抬头四下张望,远远的地方两三里处有一片林子,连忙拨转驴头,往旁边一片冬天干涸的水田跑去。跑了没多久,小驴一个趔趄,侧翻在地,把背上的锅碗瓢盆和一个大活人一起摔到地上。田青牛狼狈的在地上打个滚,看见小驴前蹄陷进泥坑里面,已经折断,眼看是不行了。摔到地上的锅碗瓢盆里面还有一只开口的口袋,口袋撒出一地的炊饼,田青牛连忙拿起口袋,装了半口袋炊饼。
被上背着炊饼和小弓,田青牛几步一陷的走着,心里有一点后悔,要是刚才不管不顾的顺着官道逃跑,说不定已经逃出官兵的包围圈。现在只能拼命的跑去那个山头的树林,躲过这几日。
跑了百十步,猛的觉得后背发凉,田青牛往前一扑,一枝箭噗的一声正中炊饼口袋,要是不扑倒,那一支箭就会射中腰部。田青牛四肢并用,连忙翻过一条田埂。背后又是一声弦响,一枝箭堪堪射中田埂。
田青牛连忙摘下小弓,趴伏在田埂后面,田埂背阳之处还有前几时雪后未融化的残雪,冰冷刺骨犹如此刻的心情。离自己五六十步远处,一名头戴范阳笠的弓手,手持一张半人高的步弓,身穿半身皮甲,腰挎短柄手刀,正在拉弓瞄准自己。
田青牛暗暗叫苦,这厢兵的步弓射程比自己这小弓远,自己在这个距离就算射到他,也没有太大的杀伤力了。自己不及时杀了他,后续的官兵上来,自己更加难以逃脱。
田青牛从腰间摸出一块马蹄金,想了想,又塞回去。从袖笼子里掏出来一吊铜钱,举起来对那弓手喊道:“叔,我只是个厨子,你拿了这一吊钱,放我走吧!”
弓手拉着弦的手不敢放松,不吭声,也不放箭。田青牛用力把这一吊铜钱扔过去,落在两个人中间。那弓手警惕的看了一眼,没有动。田青牛把几张炊饼挡在右肩,左臂撑着,探出头想看看,那弓手右手一松,一枝箭飞快的扎中田青牛露出来的右肩。田青牛哎呀一声大叫,扑通倒地。
弓手小心翼翼的又搭上一枝箭,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那一吊铜钱旁边。他起往刚才田青牛倒地之处又发一箭,看看对面确实没有反应,终于放心的猫腰去拾那一吊铜钱。还没有等他直起身子,一只无羽箭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弓弦声,准确的扎在官兵弓手的脑袋上。那家伙手一扬,歪倒在地。到手的一吊铜钱又以抛物线飞去一旁。
田青牛解决了这个家伙,抽出右肩处的箭,还好,自己也喝了罗护法的符水,皮肤红肿了一块,没有出血。他看了看远处的一吊钱,又看看官道上乱作一团的人群,摇摇头,咬咬牙,以前世大学军训学来的匍匐前进的方法,使出吃奶的力气,快速爬行。
小山头足足有一里范围,郁郁葱葱的种满了柏树,树下大大小小成百座坟墓,原来是一处坟山。田青牛松了一口气,这地方算是躲避搜捕的好去处,只有有吃喝,躲着等官军退兵,自己再慢慢的逃脱。田青牛找了一株两个人合抱的柏树,运气到双手,犹如一只猴崽子一般,很快爬上了高处的树杈。这柏树冬天也不会大规模落叶,足以遮蔽一个儿童的身形。
一会儿,又跑来了好几十个农民军的弟兄,他们有的带伤,有的扛着包袱,大部分如同惊弓之鸟,一个个往坟墓的圈院子里躲避。不久,荆樊军的官兵也到了树林外,他们看着茂密的树林,踟蹰不前,不敢进去搜山。一会儿,来了几个都头模样的军官,在他们指挥下,几十个官兵分成几组,小心翼翼的摸进树林。田青牛摸出泥丸,小心的把自己缩进树杈后面。不久,一个官兵惨叫一声,接着就是一阵弓弦响和兵器的打斗声。田青牛探出头来,小覷一眼,不远的地方已经躺了几个官兵,袭击着没有躺倒,估计是一击得手就跑了。余下的官兵心无斗志,纷纷逃出树林。
天色渐暗,官兵们正在搬运柴火枯枝,一看就是准备防火烧山。田青牛大吃一惊,赶快爬下大柏树。他找到一处大的坟圈子,放下背囊,四周围找寻,看到不远处一座墓碑前有几张枯萎的大荷叶,连忙扯回来,把炊饼口袋倒在一张枯荷叶上,口袋铺地上,掏出自己的小水管,滋了一泡童子尿。然后用手指蘸着童子尿在一张最大的荷叶上画了一道符箓,举起荷叶,像是撑伞一样一撑,一张绿油油的流苏大伞开在头顶,把他扣在里面。这时,一股浓烟已经弥漫到脚下,田青牛连忙把口袋折成条,往鼻子上一盖,透过打湿的口袋呼吸,算是抵御住滚滚浓烟。
哔哱一声,头顶的柏树数冠已经冒出熊熊烈火,在冬天晦暗的傍晚,犹如一只擎天一柱般巨大的火把,远远的向四周的各式各样的人等,宣告这一次的农民起义以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