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慵懒的坐起,随口念了两句定场诗的田青牛尴尬的发现这屋里的人好像听不懂他的诗,当然也没有一脸震惊的表情。反倒是娘亲连忙过来扒开田青牛的眼睛,定神看着他的瞳孔,担心的说到:“耶,这孩子被雷公爷爷打傻了,话都说不明白喽。”
好吧,只要脸皮厚,尴尬的就是别人。田青牛装作还没有清醒的样子,目光四处搜寻,嘴巴念念有词:“咦,我师傅,那白胡子神仙爷爷在哪里啊?”
“青牛,你可别吓唬娘亲,这屋里头哪有甚么神仙爷爷?你看看,还认得娘不?”
四姐也探头过来,真诚的指着自己鼻子问道:“青牛,俺是谁?”
青牛努力的装出成熟稳重的表情,拿手指一个一个的点名:“你是俺爹,你是俺娘亲,你是我二哥,你是三哥,你是四姐。都别打岔,刚才还有一个老爷爷,说他是道祖神仙,要收我为徒,给我一大摞书。然后俺娘就喊我,我就没看见老爷爷了,那书你们收哪去啦?”
“坏了,俺弟被雷打傻喽。”田四姐吓得捂嘴道。
“胡说八道,俺听他说的清清楚楚的,这是发癔症。”娘亲马上打断了四姐发言。温声细语的说:“青牛,别胡思乱想,再躺一会,等一下就吃饭了。你们都不许逗他。”最后一句话是用严厉的语气对包括田老蔫在内的其余四个人说的。
“娘,我没有骗你,那神仙爷爷还埋了一条银丝绳子在院子的桑树里,你们赶紧看看去。”田青牛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空口无凭,这银子总不是假的吧。
“他爹,赶紧去院子里看看,大郎二郎给嫩爹拿斧头,这遭殃的雷,好好的一棵树也劈死了。”
……
一屋子人除了田青牛,都万分震惊的看着榻上几节黑乎乎盘着的金属丝。娘疑惑的捅了捅田老蔫问到:“这是银子吗?俺看着咋黑乎乎的?”
“这是如假包换的银子,值个四五贯足陌铜钱。”田青牛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
“俺的个老天爷啊,这够买一间房子的瓦片。”娘亲惊喜的拍着自己的胸口,感觉自己要窒息。接着发现疑点:“咦,青牛,你怎知道它值五吊足陌铜钱?”
这时候不装逼以后可没有机会了。田青牛面不改色的撒谎道:“我神仙师傅说的。他还说已经给我开蒙了,可以读书识字。”
没有人接田青牛的茬。
田老蔫坚决的要求道:“还是买一头小牛犊,这钱应该够了,不买瓦,那塌了的屋顶接着铺稻草。”
“不买瓦片也不买牛犊子,大郎也到年纪了,该寻个媳妇,这钱还够。”娘亲又觉得这银子有更好的用途。
“爹,娘,我想读书。”田青牛发现自己抛媚眼给了空气,忍不住喊了起来。
“别闹,人家田太爹家里头两三百亩田,也就是自己家里人认个黄历,能算账耍秤,可不敢读书,能考上举人进士的都是星宿下凡。再说了,读书要拜师,买文房四宝,要上县上州府考试,还不是一两年就能读出来的。每年花这些钱可够十几亩地的出息咧。”娘亲的选择是正常农家父母必选的,因为他们基本没得选。
可田青牛不是一般人呐!他太需要一个身份,让他躲过结丹期之前的危险,让他安安稳稳的有时间修炼。在宋同期时代,还有什么比科举更能保护一个无权无势的乡下小子?田青牛只能用未来巨大的利润来诱惑田老蔫两口子:“爹,娘,神仙爷爷已经教俺已经认字了,只需要学着写字做文章,考上了科举,当个小官,你们就享福了。”
田老蔫两口子陷入了沉思,他们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另外可能性的人生。娘亲终于有一点相信田青牛的话了,这完全不像一个四岁多的孩子都口吻,她有一点期待有一点不相信的问到:“青牛,你真的梦到神仙爷啦?识字啦?”
“真的,爹,娘,你们找一本书来,我读给你们听听。”
“俺们这村里没有这个。”田老蔫摇摇头。
“田太爹家有一本黄历,老二,你赶紧去田太爹家里借。”
二哥飞快的跑了出去,过了一会拿着一本黄历回来,丢给田青牛说:“念吧,看把你能的。”
田青牛翻了翻黄历读到:“今日壬寅年四月初六,宜求医,移徙,动土,安葬。忌赴任,起造,行船,诉讼。明日宜……”
这一次,全家人确实目瞪口呆了。田老蔫语无伦次的说到:“祖宗喇开眼啦,这祖坟冒青烟啦,这钱留着,给青牛读书。”
娘亲眼含热泪,连连合掌拜谢。二哥三哥也受到气氛感染,傻乎乎的干笑。突然一声冷笑,一直和田青牛争宠的四姐泼冷水说:“要不要先看看这确实是银子不,别白高兴一场。”
全家人一起冷场,要是这玩意不是银子,刚才的激动好像是一件丢人的玩笑了。这四姐大自己两三岁,怎么就为了争宠口无遮拦呢。田青牛总不能说这银子是他和麻老道一起骗来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门外及时的传来李货郎那标志性的公鸭嗓子一声吆喝:“山货换锅碗瓢盆,铁镰锄头,火镰盐巴,针头线脑!”
“娘,俺想要个篦子,俺那个都断齿了,篦不了虱子了。”四姐拉着娘亲的手摇摆着哀求。
“娘,俺要一条鞓带,田鼻涕也有一条,扎在裤腰上可威风了。”二哥也跟风提要求。
“那锄头买一把,新的俺使,旧滴给老二老三他们用。”田老蔫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趁机提了个想法。
娘亲有一点心动,有了一个主意:“青牛,你要啥?给你买一个拨浪鼓,高不高兴?”
田青牛很坚决的回绝道:“我不要拨浪鼓,我要考状元!”
“咦,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田老蔫终于生气了:“俺们小门小户的,衙门朝哪个地方开都不敢想,你咋不上天嘞?”
李货郎挑着担子来到田老蔫家门口,屋子里面的争论已经停止了。李货郎吃惊的看着田老蔫院子里焦黑的桑树,还有倒了一只角的西屋,连忙喊道:“他有源兄弟,家里没事吧?”
“人没事,就是被雷打了树,屋子也震塌了。”田老蔫的婆姨王氏走了出来,拿出一团黑黢黢的丝线:“李家的,看看这值钱不?值钱俺就在你这里买一点东西。”
李货郎接过一看,心里咯噔一声,这不是黑脸胖老妖道要自己供奉的那一条银丝吗,只不过这里只有一小节。李货郎定定神说到:“这是银丝啊,值钱的,我先给你换成铜钱,你看着买。”
“还是你李货郎做生意老老实实的!”田王氏赞道,接着朝屋里喊了声:“都来,看看有没有要买的。”
除了一个哭丧着脸的田青牛坐在门槛不动,其他人都发出了快活的笑声,围住了李货郎的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