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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燃眉之急

    陆德生交给茅站长的这封信,竟然是日领事馆参赞渡边淳的亲笔信,大致的意思是想结交陆德生,跟陆德生做生意,并且许以巨额利益。

    如果陆德生答应了这个条件,即便他什么也不做,每年也会有十万美元以上的收入。

    马关条约签订后,临城成了日本人的聚居地,在宝石山设立了一个领事馆。

    拱宸桥一带很特殊,这里烟毒妓馆林立,常有日本武士出没。

    日本领事馆在临城的地位超然,杭州知府都不敢对日本人进行管理,全靠领事馆制约。即便是到了民国之后,临城市政府机构对领事馆也是多有忍让。

    茅站长轻轻合上信纸,装进信封放到茶几上:“陆会长,这是你们生意上的事,好像我帮不上什么忙吧?”

    陆德生呵呵一笑:“茅站长是聪明人,若是单纯的生意,自然不会劳您大驾。这个渡边淳是做什么的,我想您比我更加的清楚。他表面上是找我做生意,实则是想将来进一步地将我发展成为他们的走狗和奴隶罢了。”

    茅站长点点头:“日谍的小伎俩果然瞒不过陆会长的法眼。不错,此酋名为领事馆的参赞,实则是一名情报特工,专门负责收集临城军政各方情报,利用领事馆的电台将情报传送给日本国内和其他在华的日情报机构。”

    说起来,临城的日领事馆,其实就是日本特工的情报据点,日本特工的活动范围不仅限于租界,而是遍布临城市区,甚至周围的郊县。

    虽然这些情况都被临城站所掌握,但这些日本特工都有合法的身份,如果不是人赃俱获,即便是将人抓到也很难定罪,甚至还会生出外交事件来。

    而日本特工们又极其小心,茅站长一直都没有抓到他们的把柄。

    陆德生道:“站长不必给陆某戴高帽了。陆某只是一个生意人,生意人讲究的是一个利字,但在涉及到民族大义的问题上,陆某是绝对不含糊的。在初涉商海之时,家父告诉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之所以求助于站长,就是想让您给我参谋参谋。”

    陆德生能够在临城商界屹立多年而不倒,除了高明的经商之术之外,还跟他的为人处世有着很大关系。

    茅站长看看陆德生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陆会长应该是已经有了打算了。”

    陆德生哈哈大笑,一挑大拇指:“茅站长果然是聪明人。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渡边淳找上了门,陆某自然不能轻易地拒绝,商人嘛,总得赚钱才是。”

    “那会长不妨先答应他,且看他下一步动作。”

    陆德生点头:“既然是狐狸,就总会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天。届时,还请茅站长出手相助才是。”

    茅站长点头应允,道:“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陆会长,日谍狡猾多端,稍有不慎就会被其看出破绽,暴露是小,确保不被其暗算是大,这方面,陆会长心里要有数才是。”

    陆德生会意道:“这个好办,我只管做生意,什么也不做。最多就把我看到的听到的告诉站长您。”

    “如此甚好!”茅站长的意思也是让他与渡边淳虚与委蛇,等着对方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陆德生面带笑容:“既然说到了做生意,陆某还有一桩生意想与站长一起做。”

    茅站长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陆会长请讲,只要是不侵害党国利益,在茅某职权范围之内,必将竭尽全力襄助。”

    陆德生忙拱手:“如此陆某就提前感谢站长了。”

    说罢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张花旗银行的本票,推至茅站长的面前。

    茅站长眼光扫过,顿时目光一凝,口中咦了一声。

    茅站长身为处座的嫡系手下,又是特务处少有的少壮派,位高权重,眼里看中的是权势利益。

    他眼界开阔,自视极高,来到临城之后没有跟当地的士绅商贾有过太多的接触,更加不会像吴剑光一样自顾自地往自己的口袋里捞钱,这在特务处是极坏名声的事情。

    处座对于特务组织内部的管理非常严苛,特别是对无权无势的手下,喜欢拿弱小者杀鸡儆猴。

    特务处里几乎人人都有贪污受贿的记录,一个女特务在检查邮电时私吞了四十元汇票款,被人举报之后,处座当即下令处决她。

    那个时候,女特务已经怀孕八个月,跪在地上求处座让她先把孩子生下来再处决她,然而这个请求被处座拒绝,现场无人敢为他求情。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光明正大贪污索贿。

    这件事让茅站长记忆犹新。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茅站长就暗下决心,绝对不能倒在钱财二字之上。

    可是他也没有想到过,眼前这张正金银行的本票金额如此巨大,整整二十万美元!

    如此重的一笔厚金即便是茅站长也是心头一震,现在有了这么大的利益,看来陆德生要和自己做的这一笔生意不小。

    他抬头看了看陆德生,半晌之后,再次开口说道:“陆会长,你到底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仔细说一说!”

    陆德生看到自己的重锤果然见效,心中大喜,这自古以来,熙熙皆为利来,只要有利益,任他什么人都要低头。

    “站长,陆某绝对没有坑害您的想法,我自小苦寒,对于钱财就难免执着了一些,自从跟这先父做生意,几经磨难,才有了现在的局面,已经是心满意足,所图者,不过是把手头上的生意做的再大一些。可是,最近陆某在生意上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想请茅站长能给我一些支持!”

    茅站长听到这里,不觉眉头一皱,能够让临城商界的头号人物掏出十万美元摆平的事情,一定小不了。

    他原以为陆德生只是让他稍微照顾一下生意而已,可是现在看来,之前自己有些欠考虑了,开口答应的太快了一些。

    说到底,陆德生就是个商人,让自己做的事所获之利远远要大于十万美元。

    “陆会长,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您和张参谋长关系非同一般,而他又是临城手握兵权的大人物,临城地界上有什么事情他摆不平?放着这样的大神不用,反倒是需要我这样的小角色,茅某实在是匪夷所思。”

    陆德生摇摇头:“站长莫急,听陆某讲话说完。不错,我与那张参谋长的关系确实不错,但军队是军队,和地方政府毕竟打交道的少,而我的生意恰恰与地方政府关联颇多,军方不宜出面。”

    茅站长插话道:“陆会长此言让茅某更加一头污水了。我们临城站打交道的也是军队系统,跟地方政府嘛,也只是有案子的时候才会联系,如何能抵得上用?”

    陆德生轻轻抿口茶水:“茅站长,你可能不太清楚,我经营的范围十分的广泛。这几年,南边北边老是打仗,我就开始经营药品。原本靠着大伙帮衬着,生意还算不错,可自打彭浩良来了之后,药品的生意是一落千丈,我的损失是很大的。”

    茅站长听着陆德生娓娓道来,很快就听明白了是事情的原委。

    原来陆德生在临城一直经营着药品生意,因为在这个时期,药品是属于暴利行业,获利不少。

    可彭浩良上任之后很快就把持了市政委员会卫生处,将原来的处长挤走,安插上了自己人。

    卫生处负责掌管全市的卫生行政及技术事务,特别是药品、器械的调拨、分配及供应都要经过这个部门,权力很大。

    陆德生通过关系认识了新上任的黄处长,并奉上丰厚的见面礼。本以为衙门换了人,规矩还是照旧,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卫生处接连几次查封了他的药房和仓库,理由是没有提前报备就私自购进药品,并且在仓库中查到了一些政府明令禁止售卖的药品。

    其实,陆德生这样的情况,在医药行业当中非常的普遍,如果都是规规矩矩的做生意,哪里还能赚到那么多的钱。

    陆德生只道是自己给黄处长的礼物不够丰厚,便再次登门拜访,他出手也是大方,直接比上次翻了三倍。

    那黄处长也是满口答应,然而三天之后,从上海运来的一船药品刚刚运抵仓库,还没有来得及盘点,就被卫生处的人查封了,理由跟之前的如出一辙。

    陆德生得知情况之后,当即就拍了桌子,姓黄的这是明摆着欺负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根本不把他这个商会会长放在眼里。

    他去找黄处长交涉,可黄处长则是找各种的理由避而不见。

    陆德生又去找张锐斡旋,可那段时间张锐恰好不在临城,远水解不了近渴。

    不久,陆德生的贴身保镖王海滨查到这批药被查封就是货船码头上的一个手下偷偷告的密,可去抓人的时候却发现那人早就跑了。

    又仔细地扫听了一番,才知道此人就是黄处长最近一段时间安插过来的眼线,之前的事情都跟此人有关。

    陆德生也是气不过,暗中发出了追杀令,好不容易找那小子的踪迹之后,却发现此人跟党务调查处临城调查室的人在一起。

    至此,陆德生什么都明白了。

    黄处长之所以为难自己,是因为后代有临城调查室的彭浩良撑腰。

    又一打听,得知彭浩良的妻弟在两个月之前开了一家名为西美的药品公司,而自己则是人家最大的竞争对手。

    陆德生忍气吞声了一段时间,等张锐回来之后,曾经托张锐替自己说合说合。

    他很清楚西美药品公司完全就是靠着裙带关系占据了临城的市场份额,但毕竟是初创,临城的市场根本一口吃不下。

    岂料,该公司的野心也太大了一些,妄图将所有的药品市场都据为己有,根本不想给同僚活路。

    即便是张锐上门说合,也是被彭浩良嘻嘻哈哈、半真半假的话给搪塞了回来。

    张锐的影响力在军方,但相当多的政府部门都被临城调查室所把持,即便是张锐也无法施压影响。

    这让陆德生十分的恼怒,在临城,还从来没有人不给他面子。

    时间一长,陆德生的库存告急,散货下线们一时间都是货源吃紧,一个个地愁眉苦脸地前来催促。

    眼看着就要无药可卖了,无以为续了。

    陆德生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思索再三之后便开始决定双管齐下。

    一是派人去南京党务调查处疏通关系,通过朋友的介绍,和书记室的一名科长搭上了关系。

    这书记室,为党务调查处的核心部门,主要是插手各地方的组织人事安排,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让彭浩良有所忌惮。

    为了说动那位科长帮忙,陆德生也是大出血,但此人一直态度敷衍,收了钱不办事,让陆德生大为不满。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想去麻烦自己的那些老友。

    可当时也是没办法了,只好卖了老脸。

    原本以为党务调查处会卖这些老友的面子,岂料结果让陆德生再次失望了,党务调查处的头头口口声声答应陆德生,可对彭浩良那里也只是去电申斥了几句而已,并未采取任何实质性的行动。

    陆德生感到失望透顶。

    这时,他也想明白了,彭浩良跟党务调查处的头头利益勾连只多不少,而自己认识的那些宿老们这些年在老头子的刻意打压之下,已经成了没有牙的老虎。

    反倒是党务调查处这些年通过通过党务整理,从国党中央渗透到地方,控制了各级党部和组织部,逐步控制了组织部以至各级组织、人事大权及党务、经费的管理权与支配权,逐渐形成为国党内一大派系,在政治上为其他派系所望尘莫及。

    这条路走不通了,好在陆德生还有另外一条路,那就是在临城寻找可以制衡彭浩良的实权人物。

    理论上来说,党务调查处有权调查所有国党党员,属于党务机构,权力应该凌驾于其它军政单位之上,而特务处不过是国党军事委员会的下属现役机构。

    但老头子是独裁政权,所以真正哪家权力更大,其实是看老头子的宠信程度。

    而目前随着日本在华摩擦的加剧,特务处的地位逐渐上升,隐隐有超过党务调查处的趋势。

    陆德生知道张锐同茅站长有旧,算是不错的朋友,于是今天借着此次生日晚宴的机会,想和茅站长进一步的拉近关系,希望茅站长能够出手,以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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