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入马鞍山,李信一直在纠结这个地方。
他本来是想进鸡公山偷偷发展,看到马鞍山的地形和在地图上的位置,才开始陷入纠结。
原因很简单,鸡公山是在信阳穿过大别山进入湖广的一条山道中间,不说这条山道本就不好走,进入鸡公山的道路更是崎岖,这也是为什么盘踞在鸡公山的盗匪很多年都平安无事。
位置偏僻难行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安全,坏处就是很难发展产业。
李信不是什么大商人,但基本的道理还是懂的,要想发展就要有钱,要想赚钱就要贸易,而山路难行,不管做什么买卖都不好做。
眼前马鞍山里这座镇子可谓得天独厚,往西可进南阳下襄阳,进而入湖广,往东北可以直入中原腹地。
缺点是背后三面环山,一旦被堵住就跟瓮中捉鳖一样。
当然,如果战力很高的话能够守住,还可以利用地形来个反包围。
问题是这里离鸡公山有几百里,以李信现在的实力很难相互呼应,不过如果先把这地方占住偷偷经营一下,必定会成为李信控制中原的桥头堡。
自从来到明朝,李信总是想得很大,不过这跟他前世年轻时的幻想是两回事。
一个知道未来历史大致走向的人,稍微想得大点,应该不过分吧?他知道河南会大灾,李自成会趁势崛起,攻入京城。他知道张献忠会先占襄阳,又入四川,建立大西政权。他知道明朝必亡,吴三桂会引清兵入关。他还知道南明政权的北面曾经短暂存在四个军阀,史称“江北四镇”。
更别说他还知道未来科技的走向,虽然他自己只是个学渣,不是什么百科全书,但他的眼界已经高到了大气层。
除非有其他的穿越者,否则李信就是这个时代最合适的统治者,只不过他现在能统治的地方还不到一个镇。
鸡公山好汉们付出了二十多名喽啰的生命才打下倚枫镇,另外还有十几名重伤员,二十几名轻伤员。
如此惨痛的付出只因为他们赶路闷了想泄泄火,李信知道,但李信没说。
鸡公山现在跟他依旧是萍水相逢,除了红娘子,她的心里指定是只有李信一个,否则也不会一发现后路有埋伏,就立刻调集所有人手杀个回马枪。
其实他们马上就要把倚枫镇攻破了,突然的撤兵也让倚枫镇发懵。
不过他们也没懵多久,收拾了捕快们,鸡公山众寇依旧冲向寨墙。
这一次李信也加入了。
倚枫镇的防守力量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有两户大地主,联起手来组织农户自保,镇子里有两千多口人,但拿起武器战斗的不超过两百。
战斗毫无悬念,众人不只打破了倚枫镇,还冲进了那两户地主的家里。
李信没进去,但他叮嘱了红娘子无数次:“别放火”。
红娘子进去了,把那些杀红眼试图放火的喽罗们修理了一顿。
李信知道这两户地主家即将发生什么,但他没管,还是那句话,谁领头做事,用谁的规矩。
有一天鸡公山这些强盗们会发现他们眼前只有两条路,死,或者遵守我的规矩,李信听着宅院里男男女女的哭喊声,心里想。
红娘子进去没一会就出来了,小脸红噗噗的,李信猜想她八成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情节,也不知道她心里什么感受。
“把你们车队叫进来吧,咱们今晚在镇子里过夜”,红娘对李信说道。
“今晚先不急,明天收拾一下再进来”,李信说道,“咱们把受伤的兄弟收拾收拾,一会我教你怎么做”。
红娘子有些讶异,她并不清楚李信还会治病。
天已入墨,倚枫镇四周点起火把。
李信叫来车队的难民,包括所有的妇女和小孩,吩咐他们将轻伤员抬进屋舍,收集布条,酒和盐,烧热水。
先清理伤口,再用酒或盐水消毒,敷上金疮药,最后用烘干的布条包好。
李信只懂这么多,也不知道对不对,本来还应该用针线缝合,但他一时间也找不到针线,索性就这么将就吧,反正这倚枫镇连个创伤大夫都没有,他也就大胆出手了。
一回生,二回熟,三次闭着眼睛也能做,李信多处理了几个伤员,接下来便轻松了许多,一边做一边对众人讲解。
周围目瞪口呆观看李信表演的人有他两个老婆,红娘子,灾民,还有几个没去参加抢劫的鸡公山当家人。
谁也没有想到李信还会干这个,现在看在众人眼里,也不知道是举人身份给李信增加了智慧光环,还是李信给举人的能力拔高了不少。
过去鸡公山不是没有过受伤的兄弟,不是没治过轻伤,基本上也是敷点金疮药包一包,但绝没有李信这样一板一眼的按部就班,彷佛流水线一般,每一个步骤都很重要。
“来,你来试试”,李信看见红娘子的侍女莲儿躲在红娘子身后鬼鬼祟祟的样子,指着她道。
莲儿明显一愣,这年月男女大防比命还重要,给陌生男人清理伤口就要有接触,她实在不知道李信心里怎么想的,已经把红娘子的下人当成自己的下人了?
莲儿确定了李信不是在开玩笑,闷着脸上前按照李信教的给伤员的胳膊清理。
红娘子的脸上只有好奇,没有丝毫不悦之色。
胳膊中箭的鸡公山小喽啰年纪不大,看起来还有些扭捏,无处安放的脑袋只好别过去,不敢看众人,前面一些伤员被李信治理的时候喊得哭天抢地,这位却强忍着不敢喊,怕丢人。
李信没想太多,他寻思着要是鸡公山的女人们都能懂得治理伤员,没准自己哪天也能享受到,还有什么比亲自上手更快的学习方法?就是现代的医学生也没机会天天见到创伤患者。
其实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汤彩儿,这姑娘从小受到的儒家教育应该是众女人里最高的,不只熟读女四书,连正经的四书五经应该也读过。作为一个现代人,其实遇上汤彩儿这种女人,有时候很爽,有时候又会觉得有隔阂,但是贸然去摆正汤彩儿的三观显然不太现实,所以将来还是要一点点相处。
莲儿做完,接着是灾民们,所谓礼教只是对身处温饱线以上的人使用的,没有身份也就没有约束。
“多谢李公子救命之恩”。
“多谢李公子”。
“李公子大善人呐”。
“以后兄弟这条命就是李公子的了”。
当李信领着众人出去的时候,也不知道谁起了个头,众人纷纷对李信道谢,甚至还有些人搞得哭哭啼啼的。
李信也没在意,点点头就走了。
其实这些人都是看起来能救活,能自理的,而那些重伤的早就被料理了,李信一想起这事心里就不太舒服。
虽然说这些也不是他手下,但谁能保证将来不是呢?
李信一贯保持着这样的态度:除了敌人,都可以争取,除了亲人,都可以舍弃。
虽然看起来有些矛盾,但实际碰上了才能分辨出,什么时候该争取,什么时候该舍弃。
第二日一大早就开始忙碌,安抚倚枫镇的村民,清理战场和地主们的庄子,收拾空屋搬家,直到傍晚才有时间审问俘虏。
主要是审问那名带头的捕快。
捕快头目是一名三十多岁的汉子,身材魁梧健壮,脸上却瘦肖如刀刻斧凿,眼窝很深,鼻梁很高,一副鹰视狼顾的模样。他最醒目的标志是左脸一道长长的伤疤,从鼻子中间一直划到下颌,像多了一条法令纹一般。
这是个狠人,李信心里想。
“姓名?”
“厉九德”。
“你为什么要抓我?”李信问道,他不是吃饱了撑的,明知道自己杀县令要被抓还问,他问的意思是:河南死掉的县令也不少,为何偏偏追着我不放。
捕快似乎明白他的意思,毫不避讳的和盘托出:“是周王给开封府施压,巡抚大人才招集捕快要拿你”。
“你倒是识相”,李信笑道:“巡抚大人好大的手笔啊,既然百十人都派出来了,干嘛不直接找几个官兵来抓我?”
“哪来的官兵?所有的官兵都调去抓流贼了,从去年冬天一直抓到现在,巡抚大人只给了我十几个人,这些帮闲都是我沿途收拢的灾民”。
好小子!竟然能一边抓凶手一边招募帮手,还真有点东西,如今河南真是一团浆糊,收拢流民倒没什么难度,难得的是他有这个想法。
“哦?你先跟我说说流贼的事,去年冬天在哪打的流贼,现在流贼跑到哪去了?”
“去年冬天官兵把流贼围堵在怀庆府,可是没堵住,转眼间就被他们冲了出来,四面八方逃串,最大的有两股,一股往襄阳逃了,一股往庐州逃了”。
李信之前猜的没错,有一股流贼正在河南东部,还好他们运气好,跟流贼完美错开,只不过目前还不知道这伙流贼什么时候会过去。
“朝廷是怎么安排的?有什么围堵计划吗?”
“听说陈奇瑜上来要把流贼重新赶回来,洪承畴,左良玉,曹文诏,在南阳,襄阳一带追流贼。卢象升和江北卫所兵在凤阳围堵另一路”。
好家伙,李信以前只听说过“倒吸一口凉气”这句话,现在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牙缝间一股冷风从嘴里吸入。
这他*全是牛逼人物啊,李信所认识的明末名人里,这些人快要聚全了,现在他才觉得自己决定找地方躲起来的想法是多么英明神武,这些牛人不管碰上哪一个,那都是九死一生,毕竟他现在也算是“杀官造反”众的一员。
厉九德看到李信脸色不大好,轻蔑一笑:“怎么?怕了?怕就赶紧把我放了,现在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