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日出。
当第一缕阳光暖暖的洒向归仙门时,门内各峰弟子们纷纷睁开眼睛,或从茅庐中、或从山洞中、或从大树枝丫间的巢穴中走出,开启了新一天的修仙生活。
而各峰峰主,或从自家道侣的宽广胸襟中扬起头、或在案前起身、或在定中睁开双眼,然后穿戴整齐,出去做做修行早课,顺便察看一下自家弟子的修炼进度。
而归息峰就比较特别了。
归息峰贫瘠的山脊上,只立着两间简陋的茅屋。
其中一间茅屋中,燕鲲从定中睁开眼睛,稍稍整理了下身上的那件青色宽袖道袍,便探身走出茅庐,开始自己一天的修行功课。
他刚刚走出茅屋,本想去隔壁茅屋叫师父玄空道人起来做早课,却听到里面鼾声如雷。
这才想起昨夜咸鱼师父又喝光了一大葫芦仙酿,正是自己昨天偷偷去仙人坊镇打回来的。
只好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离开,打算先练习一下遁术。
“师父总是这样咸鱼,不知能否长生?”
每次转身,燕鲲总是这样叹息。
他自蓝星重生到这修仙世界后,长到四岁时便被师父玄空道人接上山。
但上山后,师父除了偶尔抽一下时间简单的教自己一点基本的修行之法和遁术后,其他时间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呼呼睡大觉,简直躺平。
燕鲲只想单纯的修个仙,图个长生,却摊上这么个咸鱼师父……
好在燕鲲经常能梦到一些上乘功法和神通,悟性也上乘,便照着修炼,这才有了如今归道大圆满的修为境界。
归息藏境诀也是燕鲲梦到的。
只想单纯修仙的燕鲲,便试着修炼藏境诀,竟真的修成了,索性便将自己的真实修为藏了起来。
燕鲲走出几步,觉得这样不妥,便从袖中摸出一个纸人,用嘴轻轻一吹,那纸人便迅速长大,全身鼓胀,很快便变成一个头发蓬松、胡须杂乱的邋遢老道,腰间挂着个葫芦,活灵活现,正是师父玄空道人的形象。
这神通,便是燕鲲对付梅长寿时运用的剪纸成人之术!
只见纸道人往茅屋旁的蒲团一盘,微微一笑,说道:“好徒儿,快快去修行。为师要检查你修炼得如何了。”
燕鲲也笑着向纸道人作了个道揖,说道:“尊师命!”
这才转身,放心的钻入了地里。
妥了!
开山祖师规定,仙门之人,每早必须起来做功课;若偷懒被抓,必有重罚!
掌门对这一条贯彻执行,每早必派执事长老在各个山头巡视。
师父这样若被抓,打断他老人家的双腿是小事,若把自己少得可怜的灵石给扣去一大半,那就冤枉死了。
下一刻,当燕鲲从一颗老树上探出头来时,却听到掌门用千里传音通知道:
“各山头注意!各山头注意!开山祖师爷入定两千九百年后,今日终于醒来,欲开坛布道。
“重要之事说三遍!请各山头峰主速速携弟子前去山门处顶礼!请各山头峰主速速携弟子前去山门处顶礼!请各山头峰主速速携弟子前去山门处顶礼!”
燕鲲的脑袋缩回老树干。
下一刻,他如一条飞鱼般从归息峰上的湖泊跃出,带起一串闪着彩虹的水帘。
燕鲲全身湿漉漉的落在湖边,用仙力蒸干了身上的水分。
这时,却有门内执事驾着仙鹤而来,在纸道人玄空面前停下,作了个道揖说道:
“奉掌门命,门内众人须即刻前往山门处听祖师爷讲道。特此通知,先行告退。”
说完又驾着仙鹤离去。
燕鲲急忙收了纸道人,隔空取来一团湖水用仙力包裹着,然后闯进师父的茅屋,将湖水泼在正呼呼大睡的玄空道人脸上。
头发像个鸡窝似的玄空道人被水一泼,突然惊醒,看着面前站着的燕鲲,正想开口骂人,却听燕鲲抢先一步说道:
“出大事了师父!祖师爷从定中醒来了,欲开坛讲道。掌门要我们速去山门听道呢!”
玄空一听,急忙跳起,也顾不上骂人了,拉着燕鲲就奔出茅屋。一边走一边埋怨道:“臭小子,怎么不早点叫我起来?”
燕鲲心想,平时您也不让叫啊。
却见玄空解下腰中葫芦往前面一抛,只见那葫芦立即长大,长三丈、宽一丈,容下师徒俩绰绰有余。
师徒俩当即跃上葫芦,玄空便御着葫芦往山门飞去。
玄空道人急切喃喃道:“祖师爷这老不死的怎么说醒就醒,我这副模样去见他,定挨他罚不可。唉,现在又没时间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看着师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尊师重道的燕鲲却在一边捂嘴偷笑,腹诽道:
“谁叫你总是咸鱼,就让祖师好好罚你!”
腹诽完,还悠哉悠哉的嗑起了昨日从坊镇买回来的吃食,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师徒俩已接近山门。远远看到,山门前人头攒动,已是挤满了各峰的弟子。
这时,却见一位身穿麻衣短衫的女修御剑驰来,将燕鲲师徒拦下,蛮横中带着自信,看着玄空伸手就来:“师兄,灵石。”
玄空本来就急,被这女修一拦,差点气炸。但却不敢发难,只是没好气的瞪了那女修一眼,说道:
“青萝师妹,你也知道,师兄我哪有什么灵石?”
那女修也不生气,邪笑道:“那师兄您……嘿嘿,就只能迟到啰。掌门严厉,你也知道。我今日代理执事哦,对于迟到者,一定秉公上报,嘿嘿嘿……”
玄空无奈,只好掀开裤腰,从下面摸出一袋灵石抛了过去,骂骂咧咧道:“从未见过如此豪横之人,假公济私,在祖师爷面前都打起劫来了。”
说罢,御着葫芦前行。
那女修却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多谢师兄,走好!”
她眼光扫过燕鲲脸庞,却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胸前那差点被撑爆的麻衣出神,便恶狠狠的瞪了燕鲲一眼。
燕鲲无奈迅速扭头,只当不经意。
到得山门前,玄空道人早就收起法宝葫芦,师徒俩改用步行。
燕鲲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发披散,全身脏兮兮、满脸皱纹的老道双眼紧闭,盘坐在山门前的一块尖尖的石头上。
若不仔细看,也觉得那老道像是一块石头呢。
十多年前师父玄空带自己上山时,就曾要求自己向盘坐在石头上入定的祖师爷顶礼。
那时燕鲲还郁闷呢,没事给一块石头顶礼干啥呀。
没想到,原来那石头真活了过来,变成了祖师爷道亘真人。
而鹤发童颜、长须过胸、身穿白色道袍的掌门圣虚道长,早就恭恭敬敬的盘坐在一块蒲团上,悬空处于祖师爷的左边。
祖师爷的两边,则盘坐着各峰的峰主以及门内长老。
玄空道人硬着头皮踏空来到祖师爷面前,行了大礼。
掌门圣虚道长瞪了玄空一眼,随即屈指一弹,一块蒲团便出现在圣空面前。
玄空当即便像其他峰主一样,若无其事的浮空盘坐在蒲团上。
燕鲲只是单纯的想挤到前面去凑个热闹。但前面实在人多,挤得水泄不通。
燕鲲只好施展土遁,好不容易在前排找了个空位,便迫不及待的从地下钻出,一边拍拍身上的那件青色道袍,嘻皮笑脸的对两边的师兄弟们说道:
“行个方便,挤一挤,挤一挤,嘿嘿嘿……”
说完便自坐下。
坐在燕鲲两旁的,都是各峰的得意弟子,个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很是精神。他们见燕鲲这样冒冒失失的钻上来,身上的道袍也很是老旧,便不约而同的露出鄙夷之色,异样的瞪着燕鲲。
燕鲲的这个位置本是前排弟子刻意留出的空隙。现在燕鲲突然挤了进来,便有些紧了。
但在这种场合,犹其是在祖师爷面前,又不好发作,坐在燕鲲两边的他峰弟子们只好忍着。
但有一位还是问道:“师兄是哪个峰上的弟子?”
燕鲲打自上山时,并不常在门内露面,所以门内这些弟子没见过他也很正常。
燕鲲只当是日常性的问侯,便回道:“我归息峰的,师兄呢?”
没想到,燕鲲这话一出,坐在他两边的他峰弟子们纷纷挪得更远了些,使劲远离燕鲲,把他一个孤立了出来。
一个悄悄说道:“归息峰,咸鱼似的一脉,咱们别沾上他们那种萎靡之气。”
另一个又说:“就是,归息峰真是丟我们归仙门的脸面。”
燕鲲听着他们议论,也不恼。毕竟自己只想单纯修仙而已,跟他们计较那些没多大意思。
看着空出来的偌大空位,燕鲲心想也不错,便舒舒服服的盘坐起来,想认真听听祖师爷到底要讲什么大道。
这时只听掌门圣虚道人洪亮的声音传来:
“肃静!今日祖师爷开坛讲道,千年难遇,实在是尔等福德不浅。望尔等好生听讲,不负祖意。请众弟子端身正意,布道开始。”
话音落下,底下的弟子们便不敢再出声,个个双手交叠,端身盘坐,洗耳恭听。
圣虚道人这边讲完开场白,便小声向开山祖师提醒道:“师尊,人已到齐,可以开始了。”
话音落下,只见祖师爷道亘真人缓缓睁开眼睛,开口即道:
“世上本无道,然人故有心,故道生;世上本有道,然人故有心,故道灭。
“道亦有道。故道生道灭,皆是道。道大无边,道亦小如微未。
“高山有道,虫卵亦有道。外有道,五脏百骸、身体发肤,亦有道。道可求否?道需求否?”
说罢,又缓缓闭上眼睛,气定神闲。
听完这短短的几段话,掌门、众长老峰主及众弟子皆在开动脑筋,细细领悟其中奥义。
燕鲲却只是听了几句,觉得也就那样,便不再听,而是抓紧时间打坐入定,领悟昨夜梦中所现入更高深的道义。
他只想单纯的修个仙,求个长生不老。
如果能早日超凡入圣,达到至圣仙帝的境界,那么便可长生不老了。
而他现在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却卡在了归道境这个境界。所以对燕鲲来说,他现在最要紧的便是修行,早日突破境界。
这时,却听祖师爷开口问道:“我方才所说道义,可有人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