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李澈忽然叫住了仆从，对邱白道：“邱老，‘包装’是为何意？”
他捕捉到对方的用词。
邱白一抚长长须，奇道：“李公子不是需要这些宝材来炼造本命法宝么？”
李澈苦笑道：“晚辈自是需要，但怎就直接包装了。”
邱白面露讶色，“遮莫都是些小物件，难道我还能跟李公子讨要灵石不成？”
李澈眼角一抽，摇头道：“贵楼开门做生意，再小也是买卖，岂可因为李某人而废噎？况且这许多材料，怎能说小？”
章以尘并不知那张纸上的东西具体作价几何，但在他看来，没有人比邱老更懂坊市内的事务，既然他说小物件，那就是小物件，不值当一提。
章以尘轻抚掌，笑道：“邱老这般说，那就这般办，李兄毋须客气。”
免费的东西最昂贵。
那张纸上，李澈写的东西其实并不少，主要是一些炼器的辅材，再还有那两品在凝丹时回复真元的丹药。
这些东西每一样单独采购，都正如邱白所言，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价格有多高昂，但却架不住这许多数目堆叠在一起。
且那两味丹药，效用特殊，一味能够瞬时回复大量真元，一味可以持续弥补真元损耗，这就排除了一大部分补气丹药，是那纸张上单价最贵的物什。
李澈摇头，却是不能够答应。
邱白抚须，“连少爷也开了口，李公子就不要再客气了。”
李澈仍旧摇头。
邱白看他坚持如一，稍作沉吟，半晌后，也不再劝，吐字道：“既然李公子坚持……你看这样可好。”
“灵石……邱某方才说了不要，这会儿便也不好再开口讨要，李公子你看能否转告令师颜真人，日后为我家小姐算上一卦。”
章以尘一怔，奇道：“娘亲要求人卜卦？算的什么？”
邱白转首慈蔼地望向他，呵呵一笑道：“那倒不是，小姐自然没有叮嘱过我办此事，全是老仆自己做主罢了。”
章以尘面露然色，“哦”了一声。
李澈一怔，旋即肚内冷笑，这话拿来蒙章以尘哈可以，但他又怎会相信？
若他方才大大咧咧受了这纸上地材料，今日可能喜滋滋告辞，但来日这邱白或者说他口中的小姐，亦即章以尘的生母，谅必会寻上门来求卦。
届时颜真人若愿意还好，若是不愿，只怕他们就会拿今日之事出来说道。
当然，与颜真人、与宸虚派起冲突，李澈估计他们不敢，但放出口风，影响舆情，变成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却是有些恶人。
李澈如今以暗子的身份活耀在宸虚派，拜师颜真人也是因为机缘巧合，伏罗派需要。因而不似寻常师徒，十分顾忌自家老师的脸面，尽可任由后者自己头疼。
但矛盾的是，却也正因为他暗子的身份，为了尽力扮演好自己角色，套取合用的讯息，对内对外，李澈不得不如正常徒儿一般，在这种时候为颜真人——为自己“老师”考虑。
邱白这算不算“图穷匕见”呢？
李澈暗自冷笑。
邱白此来的目的已经明了。
一方面可能的确是来履行他的指责，照看章以尘，其次很有可能是受章以尘生母授意，来与自己“搭线”——毋论用什么办法。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若果自己收受了这一批馈赠，日后寻上颜真人，颜真人答应为自己这个弟子偿还人情，出手算卦，那么邱白一方自是大赚。
然若颜真人不愿……那么对于邱白一方而言，也是无伤大雅。有章辰真真人当依仗，这点小事，估计也闹不大去。
一言以蔽，对于邱白一方的人来说，这是笔如何也不会亏损的好做买卖。
李澈不知道这背后有无章辰真真人的参与，但这位恨真散人在洲陆上口碑一向颇佳，并不大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反倒是章以尘生母，能够收有眼前这位一望便知非凡的邱白作为大总管，应该也是个身份不俗之人。
李澈直觉眼前这一出是她的手笔。
思绪飞流间，李澈回神，拱手正色道：“邱前辈，章兄，非我不愿接受两位的好意，实是我不能接受。”
他面露难色，“两位也知晓，我宸虚派尤擅卜卦算术，但却一直不像伏罗派，广开山门，接受各界同道求卦，其原因……”
邱白眼皮一动，污浊但内隐精芒的瞳仁转了转，缓缓道：“可是讲求‘天机不可泄漏’？”
李澈点了点头，面露敬色，但却不是对邱白，而是对他口中说出的这句话。
这是走在红尘街道上，那些个行骗四方的半吊子道士穿游巷尾，遇到什么好糊弄的红尘子弟最容易装作高深的不入流借口。
但无独有偶……却也正是宸虚派一直不开放山门，同人卜卦授玄的真正原因。
章以尘张了张嘴，最后选择缄口。
李澈的坚定与宸虚派的教导深入人心，邱白叹出一气，暗自可惜这件事没能办成，笑道：“是老夫莽撞了，只顾着为小姐考虑，却忽略了这点紧要，倒为难了李公子。”
他适时做出些憾色，李澈见了，心下淡笑，说道：“邱老不必伤神，我可以替以尘母亲向老师转达求卦之事，至于能不能成，还得看老师的意思，却不敢保证。”
“甚好甚好！”章以尘眼前一亮，“有李兄开口，想来颜真人不会拒绝！”
邱白扫了一眼自家公子，心道：“公子啊公子，宸虚派颜真人何许人也？一卦难求，千金难买，怎是这样就好求得卦来？”
他暗叹一声小姐不能再宠溺这个晚来独子了，有些时候却是太过天真。
不过么……
邱白眯眼，望向李澈。
方才这小子说得可是“以尘母亲”？
邱白思索一瞬，暗道自己居然看走了眼，小觑了对方。
他沉吟片刻，意味深长道：“有李公子替小姐在颜真人面前说话，怎么也要比别的什么人分量重，不管能不能成，老仆在这里先谢过李公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