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听见呼声,不由一怔,还当是哪个熟人在与自己招呼,回首一望,却见到了三个自己所并不认识的青年。
然而细看之下,他心底又涌上来一股说不上的熟悉之感,待在脑里盘转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唤道:“端木浚?”
他略微有些意外,但也只是轻笑着朝三人拱了拱手,却没再说些甚么,跟着前头功德殿的执事前辈就进了后殿。
端木浚三人听见这一声呼唤,面面相觑,心下全都惊疑不定。
为何?
却是他们此前与李澈并没有照面过。
而看对方这一副模样,显然早已知晓自家三人。
换而言之,李澈这表现,很可能造就知道半年前的流言风波,背后始作俑者是他们三人。
端木浚面色阴晴不定,项明却忽然反应过来,在殿内大叫道:“甚么情况,他为何就能不列队,让那前辈恭迎进殿?”
“大殿内休得喧哗!”一个殿内执事,清肃规纪的弟子听他叫闹,皱着眉呵斥。
端木浚三人队伍前头,一个麻衫弟子回身对项明道:“呵呵,那人唤作李澈,身份地位非同一般,自然能得古师叔亲迎了。”
项明不耐烦打断道:“他不就是嘉峻李氏的出身么,还身份地位非同一般?难道我们东芜端木氏就比他差么?”
那出言解释的麻衫弟子被粗暴打断,项明说话又很不客气,粗鲁异常,不觉皱眉。
他正待讲话,执管规纪的弟子却“嗤”了一声,不屑道:
“甭管你东芜端木氏,还是嘉峻李氏,在咱们宸虚派能比得过掌教弟子这一身份的尊崇?”
端木浚等人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项明更是动作要比脑子快,只听见了他说东芜端木氏的不是,挑眉指着人道:“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端木氏?”
一旁端木浚却理解了过来,压下心中那想要极力去否认念头,扳住了项明要走上前的肩膀,问道:“这位师兄,未知您说的掌教弟子是何意?”
执管规纪的弟子瞪了项明一眼,对端木浚道:“你等方才回来,不清楚此事倒也正常。
却是近日里,有消息传出来说,那李澈不日便要被掌教颜真人给收入门下,作为掌教弟子。”
如今功德殿内的许多人,都是近日方才完成了宗门任务,从派外回转至此交付,因而对近来门内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
此时听说至今座下仍未有一人能够得传道统的本派执掌颜真人,居然不日将要收徒,一个个都面露意外之色,三三两两在大殿内交谈起来。
这惹得执管规纪的弟子,把手上握着的玉制长棍在地面上敲笃得咚咚响,一边还喝道:“莫要喧哗。”
端木浚心底咯噔一下,脑子里似被人搅胡乱了般,一句话都说不出。
徐鲁亦然,眼睛瞪大得跟铜铃也似。
项明也反应了过来,大叫道:“甚么玩意儿,这种没由来的小道消息,你哪里听来的?”
执管规纪的弟子面色一沉。
端木浚紧忙拉住项明,喝道:“你不要再给我胡乱讲话,惹事生非了。”
说罢,又朝执管规纪的弟子一拱手,歉声道:“师兄勿怪,我这兄弟今次外出,任务是完成了,但损失也不小。
心情也因此受了影响,有些把不住嘴,我替他向师兄道歉了。”
端木安半年前在得到自家儿子不会被詹班兰,詹真人收入座下后,就对端木浚来了一场耳提面命的深刻教诲。
也正是那时起,端木浚为人便有了长足的改变,一改以往的跋扈由心,转真有些像个少族长许多。
尤其端木安告诉他,他两个自小玩到大的伙伴,徐鲁倒也罢了,为人老实,虽然没甚出色之处,但好在对端木浚是言听计从。
然那项明却有些跋扈,做事不过脑子,有可能给他惹祸,让端木浚与其划清关系。
端木浚自是不肯。
端木安也晓得自家孩儿的性子,便又教导他——
不愿与项明划清关系也没事,为人领导者,手下有各式各样性格的人很正常。
关键还在于他该要如何去管摄他们,以及找寻到一些合适的办法去使用他们。
端木浚听了受益匪浅。
也正因此,纵是项明有些时候过于跋扈,行事乖张。
但端木浚却一直不曾将他弃如敝履,而是希望藉此作为磨练,为有朝一日自己接任宗族做准备。
执管规纪的弟子冷哼一声,没去追究项明的不是,却也不再说话。
队伍前首,负责与一众人登记的弟子这时候笑道:“呵呵,你们其实也不须如此愤懑,如今门内许多人对这位李师弟都挺服气的。
他凭着一己之力,在安信赵氏族内潜伏了半多年,将他们一整个部族都从癸山府手下‘劫掠’了过来。
那安信赵氏的几样鸡血木制品,在洲陆上极受欢迎,既好兜售,利润又高,算起来,他是替本门赚了一笔大的。
故而线下谁人谈起他来,都不免要夸上两句,你们也不须嫉妒人家,那都是凭本事赚来的!”
执管规纪的弟子看了眼项明,哼道:“听说他被颜掌教赏了一个记大功,想必今日就是来登记兑换的。”
“大功!”
殿内许多人都惊呼出声,满脸艳羡。
宸虚派内是按大、小功来记算弟子宗门贡献的,须得记满十二小功,方才能兑换一记大功。
所能易换的各色资源也自不同,往往都会稀有珍贵许多。
项明哑口无言,既被李澈的所作所为给惊服,又在心底愤慨,他们三人半年来跑生跑死,也才三记小功,却与李澈不能够相比。
一旁徐鲁也暗自咂舌,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滋味。
端木浚却敏锐注意到“半年前”这个时间点,暗忖道:“这不是那会他销声匿迹的时候?我还道是他受耐不了流言,兀自消沉了下去。
现在看来,是他早被委以重任,忙于要事,没时间理会自己罢?
遮莫还是我自己不知好歹,惹了颜掌教与詹真人不快,害得门内无人愿意收我为徒。
想来爹爹也清楚此事,这才叫我带着徐鲁、项明两人,在功德殿领取宗门任务,期以得到颜掌教的原谅罢!”
东芜端木氏的少族长满嘴苦涩,只在原地杵着,暗恨自己当时没有眼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