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仅仅是岳江的疑问,同样也是萦绕在在场所有人心头的疑问。
烟尘完全散去,李澈摸了摸面颊,知道自己已然显出原身,但他心下却没有半点惊慌错乱,只是暗呼侥幸。
方才岳江连绵的攻势,先是击溃了那无人操控的银玉盾牌,随后却落到了其人自己那方蛊丝帕上,将之一气击毁。
事关生死,纵是一时没有手段去主动应对,他还是全神贯注地注意着事态,见到蛊丝帕被击毁的那一瞬间,就调动起真元,掐诀放出了“霜蒙满月”。
这门术法,能够根据施术之人的各异需求,展现出不同的规模阵势。
李澈此次以浑身法力施唤而出的“霜蒙满月”,与之前全数不同,而是似一个虫茧般,用层层冰晶包裹住了浑身,不以面积杀伤为追求,而以护身为目的。
正是藉此,他才能在那绵延不绝的焰火绿芒下,险之又险地生存下来。
只不过因为浑身法力都被抽调走,那灵幻画册一时间便没法再做维持,这才无奈显露出了真身。
李澈没去回答岳江的问题,而是望向靠在石制镇兽的赵兴发与赵循辉,朝两人拱了拱手,说道:“赵叔,赵兄,在下宸虚派李澈,有礼了。”
他看赵循辉、赵兴发两人满脸震撼与疑惑,便又解释道:
“我奉师门之命,潜伏入你赵氏调查一些事宜,一直以尚子翰的身份作为遮掩,有所欺瞒,万望无怪!”
赵循辉上下打量李澈不停,脑袋里尤还转不过弯来,欲言又止道:“子翰,你……”
赵兴发深吸一气,镇定回神,问道:“宸虚派高徒?未知你来我赵氏所为何事?”
李澈看他表现,愈发肯定了“云晶”一事与他无关,微微欠身道:“恕李某无礼,这却不能告与赵叔。”
赵兴发一时将信将疑,只又突然想到李澈那一身超乎寻常人的法力,莫名高深的术法,以及种种遇事后,应对的手段……
他本以为“尚子翰”这些全是在外游历时,自己历练所得,此刻想来,若果真如此,那“尚子翰”的机缘与天分确实有些好的过分。
甚至可以说有些不合理,只不过先前因为他一直看好“尚子翰”,本着各人有各人的机缘,所以从不过问。
想到这里,他心下恍然,已对李澈的说辞信了大半,只这样一来,李澈是否有串通里外,他一下子又不好判断了。
赵兴发面色不是很好看,癸山府他得罪不起,与癸山府有矛盾,还是灵门第一大派的宸虚派他更是不好交恶。
他忽然想到甚么,看了眼身边躺在地上,尚处昏迷的赵由意,问道:“那你与由意之间……”
李澈又一欠身,苦笑道:“却是权宜之计!”
赵循辉与赵兴发互望一眼,张了张嘴,都不知该说甚么好。
“我管你去死!”
一个声音忽然炸响,却是那岳江不知又抽什么疯,见这些人居然就这么把他晾在一边,谈起天来,顿时怒从心起。
他把那件花纹岩甲又唤了出来,套在身上,以浑身法力催动,岩甲上的繁复花纹一隐一闪,岳江身后蓦然浮现出其父岳重丘的身影。
岳重丘环视一圈,目光牢牢锁定李澈身上,伸手虚虚一点。
李澈大惊,他本以为自己亮明身份后,这岳江考虑到两派之间的关系,定不敢再胡乱出手。
却没想到此人根本管也不来管这些,不仅毫无顾忌,更还召出来这件花纹岩甲,出手就是要他性命!
李澈与对方修为相比,本就有一个等阶的差距。
适才为抵御骨扇与短尺打来的焰火绿芒,他早已倾尽全力,体内法力一丝不剩,可以说是束手无策。
赵循辉与赵兴发见状,也面色一变。
后者一想到要有宸虚派弟子被毙亡在自家,虽然有癸山府做庇护,但日后在南瑶洲行走,只怕也会麻烦多多,当下强撑起身,就要救人于危急。
岳重丘的虚影伸指这一点,李澈只觉浑身气机被他锁定。
随后鸡冠崖旁一座低矮山峰蓦然坍塌碎裂,无数碎石草木被他聚拢凝实,瞬息间化作一柄遮天石斧,自上而下,劈头落来!
李澈知道事关生死,自己已没别的选择,大喝一声,踏前一步,取出那张或红色符箓,挥手就要拍出。
这位癸山府真人的术法,已然超乎寻常人想象,这一斧要实打实落在鸡冠崖上,赵氏于此间经营了数百年的种种全都要化为飞灰。
赵兴发身为一族之长,也无法再忍,不顾伤势,长身而起,直朝这柄石斧锋刃冲去。
毋论是否在此处,所有赵氏族人全都见到了这遮天蔽日的一幕,有人惊呼,有人哭泣,有人奔逃,甚至有人跪地磕头,不知在向谁求饶。
万般景象,不一而足。
但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鸡冠崖上众人只听得一阵刺耳尖啸。
抬头一望,只见鸡冠崖上空,忽然横飞来一杆亮白银枪,“砰”一声,直冲冲撞在护山禁阵上。
其无人自旋,枪尖与禁阵表面绞磨出阵阵涟漪,还有炝烟火星夹杂其中。
再又听得天际处初来一声轻喝,却是一名狮冠银甲,器宇轩昂的俊挺将军,骑乘着一匹浑身高大英武,鬃毛油光黑亮,脚生祥云的骏马而来。
他轻喝一声,双足虚蹬,自马背上遽然跃起,直落往银枪处,藉着势头,重重一掌拍在枪尾铁纂上。
只听得哐啷一声,似如琉璃碎裂声,赵氏族地外的护山禁阵,在此处被破开一口。
银枪跟前再无物阻挡,与空气摩擦发出一声厉啸,直冲入鸡冠崖,狠狠一下,冲撞在遮天石斧上,将其穿了个通透。
赵兴发眼见这石斧被穿透,势头消弱的同时,还被带歪了劈向,一时间也顾不得有人破了自家护山禁阵闯入。
而是运起浑身法力,大喝一声,在空中虚化出一只土黄大手,重重一下,拍击在石斧上,将其带往另一侧荒芜一人的山头。
就听轰的一声,石斧落下,把那处山头整个从中间劈开至山腰,无数碎石泥流滚落而下。
李澈死里逃生,纵是他也双腿有些发软,捏着符箓的左手无力放下,不住喘气。
这时,方才空中拍击银枪的俊挺将军在众人仰视的目光下,骑乘着骏马,落在李澈身旁,淡淡问道:“李师弟,无恙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