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马不停蹄,昼夜兼程,行出八日整后,正式进入了万山岭地界。
便自此刻起,李澈能明显感觉到,所有人都不再如刚启程时那般,好似去游玩一样的轻松随意、安闲自在了。
转是一个个都神情肃穆,聚精会神起来,不是在底层操持飞舟,就是在甲板上巡逻,密切关注着周遭环境。
李澈亦然。
他不再只顾着自家修炼,足不出户,而是每隔个把时辰,就会在飞舟内各处来回巡视一遍,与赵循辉以及王晖交流情况。
却无怪他们这般如临大敌。
修真界内,毋论氏族还是宗门,都会有出世与否之分,未曾出世,即是与红尘仍有颇多牵连来往,反之则是避世而出,完全与红尘间断了关系。
似安信赵氏一般,临近世俗州城,便是凡人也有可能凑巧到得赤鸡山下,窥见一斑的,即是算作前者。
但修道之人,往往风云里来去,雨雾里穿梭,动辄华芒四显,静辄宝光蛰隐,行云布雨,吞金呼火,无所不能,与凡夫俗子大相径庭,甚至王公贵族在他们眼里,亦如蝼蚁。
因而为免惊扰尘俗,许多氏族与宗门都会选择避世而出,只有少部分氏族宗门,才会因为一些缘故,留存于世。
这些氏族与宗门,避世而出后,自会另辟一方福地安居,或是在名山峻岭内,或是在江河胜川上,甚者如宸虚派一般,享居于九天之上。
而这万山岭,绵延不知几多万里,内中重峦叠嶂、高峰耸翘、郁郁苍苍,正是许多氏族与宗门选择落脚安生之地。
只不过这万山岭占地实在过于广博,往往数百里、数千里内都只有一家势力。
除此外,便全是些秉承着原始法则——弱肉强食,在山林内从古生活至今的凶兽与妖兽,凶险异常,直与龙潭虎穴无异。
纵然赵氏商队选择从上空行路,但此前许多回,却也难免会遭到一些妖鸟的袭击,甚至还有来自地面上那些,拥有奇异对空手段的妖兽威胁。
李澈便听王晖说过,曾经有一只体型巨大的绿睛白眉通臂猿猴,从地面掷来了一根两人合抱粗细的树干,击落下一艘飞舟,让商队损失惨重。
正是自那以后,商队内的人只要进入万山岭护送货物,便都会打起十二分警惕,不仅要关注周近半空中的动静,亦要小心来自地面的威胁,生怕有甚么害了自家性命。
好在这一次并没有横生出许多变故。
赵氏商队进入万山岭后,便一连大半个月,碾转了十数个宗门与氏族,如期把货物全数交付,随后便开启回程之路。
这一次商队出行,顺利程度简直让所有人都喜出望外。
赵循辉更是春风满面,他原以为,今次必定会推迟许多时日交付完成,却没想到如此顺利,更是连一丁点货物也不曾折损。
这位赵家大公子心里已然开始想着,自己把情况汇报给家里老头,以及诸多叔伯后,会受到怎么样的嘉赏与赞叹。
最后看着此次同行的三十五人,越瞅越顺眼,返途中当场许下诺言,回转后,要给所有人多发上两成的报酬。
这自然引得所有人振奋不已,高呼喝彩,甚至有几人拿出了捎藏在身上的酒水,要开始庆祝一番。
所幸赵循辉还没有被成事后的喜悦冲昏脑袋,立马喝令住了那些个拿出酒水之人,只不过他也不想扫众人兴,便让那些人在出了万山岭地界后,再酌量饮用。
即便如此,这也让一帮无心大道,只想在世时快活逍遥,却又因为囊中羞涩而投身赵氏商队的家野散修们好一阵欢呼。
一个个都“领队英明”,“领队够意思”喊得起劲。
甚至还有人邀请赵循辉一道的,倒是被王晖给拦了下来,只却也拗不过众人热情,出了万山岭后,喝了一路。
直到临近赤鸡山百多里外,赵循辉才喝令众人收敛了仪态,不得在胡乱施为。
……
冬月廿三,赵氏商队在赵循辉的导领下,历时将近一个月,终于回转至鸡冠崖。
在赵循辉去赵氏大府汇报过本次出行情况后,得知了所有货物均都如期交付,更是半点也没有折损的赵兴发大喜过望。
这位赵氏掌门人当场安排下席宴,要为自家长子,与一众为赵氏奔波劳苦的商队成员们接风洗尘。
李澈本不欲去,自商队在万山岭内碾转起,他就没能够静下心来好好做过功课,如今回转,又有一段时日空闲,却是想立马开始熔炼穴窍。
怎奈赵循辉与王晖二人不允,拉着他一起去了席宴,前者甚至在开席前讲话时,特地感谢了王晖与李澈二人,一路上替他打点前后左右。
李澈不禁汗颜,真要说起来,所有大小事务其实都是王晖包揽的,他实际上,却没有参与进多少,只是在万山岭那段时日,多上了点心思。
锤炼自伏罗派八年的待人接物,通谙世情的李澈自不会当真意满。
在赵兴发等几个掌握赵氏核心权力的族人来敬酒时,他趁势起身,当场敬了王晖一杯,说了些感谢他一路帮携,诸如此类的话语。
这一击,正中王晖想要投身赵氏,意欲表现的下怀。
待赵兴发等人赶去下一桌,王晖便拿着酒壶替李澈斟起酒来,言语里亲近之意甚为明显,边劝酒还边指着不远处一个个赵氏族人,为他细致地介绍起来。
这仗势,大有一副“你我日后一道,还要多多互相帮忖,好在这赵氏谋求出一个出路来”的模样。
李澈自然不会扫兴,趁着与他推杯换盏,复又对赵氏内部权力架构了解得更深了些。
叫李澈意外的是,期间赵由意还略有些羞涩地独自寻上了他来,搞得他们这一桌子的人各个都挤眉弄眼,纷纷借口与人敬酒离座。
这位赵家二小姐,当日着一身青黛渐变色的绣花长裙,文气之余,多有一分出尘之意。
只她寻上李澈,却非是别人所想那般旖旎暧昧,而是来谢过前回李澈替她劝言赵循辉一事。
仅仅一杯酒,浅尝辄止,便福礼告退。
倒把李澈搞得一怔,他本还想藉此与这位赵家二小姐多聊上两句,换个角度摸摸底,却是没甚好机会。
宴席歌舞升平,直待戌时方才将歇。
李澈见时候差不许多,便独自一人先行回转了房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