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两日后,廿七这天,宸虚派内不知又从哪里传出来风声,说是李澈心思阴鸷,竟欲求去往白羽观任事。
这自然又引来门内弟子好一番讨论。
但时至如今,这些低阶弟子里,许多人也都看明了眼,反应过来,此事纯是有人在恶意针对李澈。
一些弟子因他在三殿测验上的表现,多少对他有了些微了解,只觉得他并非是此等样人,干脆便置之不理。
但同样也有不少好事之人,壮着胆子,去白羽观求问了一声事实与否,却没想到得来了肯定的答复。
这下真就炸开了锅般。
原先围绕李澈的风波,还仅仅是在些不知明细的低阶弟子里流传,而在那等有些背景,或者涉世稍深的弟子眼里,权是当作笑话来看。
只不过如今这则消息一传出来,兼还有白羽观内的弟子亲身回应,却不拘是何人,都对李澈不再有什么好印象。
甚至不再有多少人去关注之前的那些风波,转而全都聚焦于此。
而李澈知晓这事时,已是廿八这日。
他一气将养气丹尽数炼化,心忖闲来无事,又想起来昌宝殿处还未曾去报道过,于是便出府走了一趟,却不曾想走到哪里都有人议论他。
到了昌宝殿后,他按规章办理入殿手续,一路所遇同门,全都很不待见他,要么爱搭不理,或者干脆白眼相看,便连淳于赤也面色古怪。
这等如芒刺背的情形下,李澈倒也还算镇定,云淡风轻地参加完当日昌宝殿内的法师传道,随后不急不慢返转回府。
直到进府那一刻,他面色才沉了下来,不是很好看。
李澈是真没想到,对方会以此拿来做文章。
不过细想下,也只能说是他自己大意了,明知必然会有有心人在关注他的的一举一动,他行事前,却仍有些毛躁,没能考虑周全。
但李澈真的很疑惑,这针对自己生事之人,究竟为的哪般?到底是有何目的?如此阴魂不散。
他来宸虚派一直极其低调,也是最近几日,因为升云会的事情,才让门内不少弟子知晓了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
故而也更不须提与甚么人,有过甚么矛盾,引来了他人报复。
难道是因为李氏的缘故?
李澈思来想去,却也没有半点头绪,便如在与一团迷雾纠缠般,吹不散,摒不开。
……
一夜无话。
九月廿九。
整夜未眠的李澈自玉榻上起身,稍事洗漱后便出了门去,今日是罗源观讲授门规理法的日子。
清晨的宸虚派,万籁静谧,云雾朦胧,如同给这座万年大派罩上了一层薄纱,少了一份瑰丽,却平添出一份幽秘。
罗源观把讲授教场安设在了观外南面的一座浮台上,李澈今日出门大早,赶至此处时,方才过辰时。
他记得开课时候是在巳时,这会儿尤还太早,想了一想,又纵起浮云来到了罗源观。
今日他倒不是寻张潘来了,也不是求见郭世君郭师叔,而是要来找傅圭一叙。
入观后,经由道童引荐,他在接引殿内见到了这位,印象里一直都是满面温和近人的圆脸师兄。
不过今次傅圭见他到来,却先轻叹了一口气,“唉,李师弟啊……”
李澈朝他一拱手,面露无奈之色道:“师兄,此事非我所愿,实乃族内所求。”
这自然是个推脱的由头。
傅圭面上恍然,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他朝李澈一摆手,两人分宾主落座,唤过一个童子奉茶后,问道:“再一会儿便要开课了吧,师弟你先来寻我,不知所为何事?”
李澈又是一拱手,“却是想来请教师兄一事。”
傅圭轻抿口茶汤,轻轻放下后,对李澈掌心朝上伸出手,“师弟请说。”
李澈稍稍坐正,斟酌了下言语,开口道:“说来有些冒犯,师弟想问的是,师兄前几日可曾与人提起过,我想去白羽观任职一事。”
他当日因为不知个中详情,曾在傅圭、杜原、廖白娘三人面前提起过,自己想去白羽观任事——且也只有这三人清楚此事。
但如今有此一问,却不是说怀疑傅圭或者杜原、廖白娘哪个人在背后捣鬼。
他与这三人全无半点矛盾,或者利益上地冲突,绝无可能是他几人所为,只是想确认,他们是否无意间曾与人提起过此事,或是被套了话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李澈也清楚,多半是周近有人在窥伺自己,去白羽观那一日正是被对方觑见了,这才被人利用起来造事。
而他如今欲想揪出其究竟是为何人,一时半会儿却实在没有头绪,故而来傅圭这里问上一句,权算碰碰运气。
万一便有所收获呢?
傅圭一怔,随即也反应过来他是何意,“师弟是想找出背后始作俑者?”
李澈点头,“不错。”
傅圭则十分肯定地摇头,“不曾,傅某从未与人提起过此事。”
李澈毫无意外,道了声“好”,朝他举起茶盏,歉声道:“冒犯了,傅师兄!”
“不妨事,”傅圭摆了摆手,随即问起来他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可还适应内门的修炼生活。
李澈难得与人聊起来这些,一时放开了心怀,倒也畅爽。
眼见时候差不许多,他告辞一声,便出了罗源观,回到教场。
此时已有不少弟子到场,各自寻了一处落座,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寒暄。
李澈甫一现身,便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俱都指指点点,神情各异。
他视若无睹,顾望一圈,见到杜原与廖白娘正坐在一道聊天,便朝两人走了过去。
杜原、廖白娘自也见到了李澈,原本都还在犹豫该否上来招呼一声,见状互望一眼,不好意思再坐,起身同他拱了拱手。
李澈回过礼,他也看出来两人如今因为这场风波,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与自己照面,索性也不多扯些有的没的,寒暄了两句,便同样问了一遍方才询问傅圭的问题。
杜原与廖白娘亦然,均是摇着头表示从未与人提起过此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