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廿五这日,李澈闭关修炼第二天,一则寰霄星宫发出的宣文传遍了宸虚派内外——掌教颜真人意欲废除升云会,往后将转以它法替代这一途径遴选后进弟子。
颜真人还特地点出,新法是为所有弟子考虑,只有好处,没得坏处,让大家不须焦心,稍安勿躁,焉详具体会在下月中旬前公众。
纵是如此,此事依然在门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内门弟子倒还罢了,巅云峰上那些在本轮升云会表现不佳,还筹算着下月再接再厉的弟子却都炸开了锅般。
一个个都满心不解,不知宗门为何才把升云会规整,却又说不办就不办了。
好在这一代掌教颜真人在门内素来威信厚重,倒也无人闲话。
不过与此同时,罗源观也跟出了一份宣文,却是详细罗列了李澈三人此次升云会所得的种种赏赐。
这笔赏赐里,除开那些灵石丹药不说,更有一些寻常弟子难以被授赋的特权,其中最惹人眼的,便是能为门内一十三位真人所收入门下。
这下就连些内门弟子都忍不住了,不少人纷纷跑去罗源观,想要问个究竟,为何此前不曾听闻,通过升云会入门的弟子还有这般嘉奖。
谁人都晓得,修道一途,若有良师在侧,时刻都能替自己点破迷障,免走弯路,好处自不消多说。
只不过,这一十三位真人修为高绝,地位超凡,坐镇着门内三十六观其中的一十三座,平素几乎不理门中事务,更少静极生动。
故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够拜这些真人为师,多是其徒儿或者徒孙,亦即后辈子弟代劳。
仅极少数人,要么天资卓绝,要么道心坚韧,或者气运非凡,或者有前生后世之故,才能被这一十三位点中,直收作徒。
但即便如此,也无有一人挑三拣四,都挤破了头也想与这些前辈真人牵扯上一丝关系。
这些寻上罗源观来的弟子里头,颇有几个无赖,怂恿了不少人,聚集在罗源观外,一定要讨个说法。
有罗源观的执事弟子前去交涉,却说甚么也都不管用,被赶了回来。
后来还是郭世君那位代理罗源观观主的弟子出面,请来了正源观的人配合,让那些与此事无关的弟子先行散去,否则一律按“扰乱规纪”之名押往正源观提罪。
再当场从观中调来名册,要替剩下的弟子核验,若确是此前是藉升云会入门的,概以李澈三人标准补足嘉奖。
只在此之前,这位代理观主又告诉众人,想清楚了自己是何等样成色再来。
升云会自千年前开始,多任升云殿殿主贪墨成风,好一部分弟子心术不正,靠的贿送或走歪路子入门。
门内因些隐秘缘故,当时并未对这些弟子纠察,也从未按千年以前的标准——亦即李澈三人如今这般,发下种种赏赐。
时至如今,这些积年旧话门内也不想再做追究,但若这会儿想领受这笔赏赐,却须得追溯来去往事,届时要挖掘出些甚么猫腻来……那必是先谈罪责,再论行赏。
这位代理观主强势无比,丝毫也不容情,一番话把个些人吓得面面相觑,灰头土脸退去,最后竟然全无一人留下,好不荒唐。
原本事情发展至此,算是暂告一段落,然而谁人都没料到,这下来又引发了一连串反应。
当日,寰霄星宫与罗源观发出宣文后,随即就有人寻上杜原与廖白娘,要将他二人收入门下。
但对于李澈,一十三位真人,却有一十二位传出话来,告诫门生,不得与他结下师徒之缘,只剩一位詹真人,如今尚未表态。
其实这原本也没什么,升云会作为宸虚派遴选优渥的手段,此前万年来,何等样情况不曾遇到过?
如李澈一般脱颖而出,却未能叫门内真人收入座下的弟子,没有千数,也要过百了,虽不能说司空见惯,但实非罕见。
只不过占了鳌头的李澈身份特殊,这又是千年来首场公平公正的升云会,兼还是长存万年之久的传统,如今的最后一场次,自然就受到了许多人瞩目。
偏巧在这等风向下,不知从哪里传出消息来说,李澈是用了些甚么法子作弊,这才能拔下升云会头筹。
再还点出,这背后乃是李氏授意,但因门内与其立有法约,一些规定条款特殊,护持住了李澈,这才没去究问他。
门内诸真尽皆清楚此事,一时也没得办法,索性就同处理此前千年靠贿送入门的弟子一般,对李澈不闻不问。
许多人原本对此嗤之以鼻,但李澈自入门以来,就从未在外露过面,甚至在这等情况下也没出来吱个声,这让不少人又将信将疑起来。
却没人知晓,李澈一直在府内闭关修炼,对外界这些风声丝毫都不知情.
他还是在廿七这日,从一位唤作柳景的宸虚弟子口中得知的此事。
此人居住在两百里外与李澈相距最近的一处居府内,倒也算得上是友邻。
前段时日恰好一直在正源观执事,今晨返转,见这座出门时尚还空置着的皓月府外忽就有法禁波动,临时起意,便就登门来访。
他也未曾想到此间主人就是李澈,认识一番后,便把近日门内的飞短流长一一道来。
李澈静静听他说罢,满心讶然,一时间根本想不到是何人在针对自己造言生事,且看眼下境况,甚至还颇有成效。
他向这位柳师兄请教了些细节,待后者告辞离去,便回转主府内思索起对策来。
此事自然是有人心怀不轨,恶意中伤。
升云会上做没做那些下三滥手段,他李澈自己最为清楚,宸虚派想必也是分明,绝没有怀疑自己的心思,否则这些丹药灵石根本不可能入得他手。
门内的高阶修士,或一些耳目灵通之人心里大概尚还拎得清楚,但那些个低阶弟子自又不同,眼下见他这般久都未露面表态,想必许多人都信以为真,在幸灾乐祸,就等着看他好戏。
……
府内静谧异常,只有角落里一道珠露顺延山壁滴落在清泉的滴滴答答声传来。
李澈双手互扣盘坐,拇指搭在虎口摩挲,思忖了良久,霍然长身而起。
他不能再无动于衷了!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绝然不小,倘使自己未能妥善处置,日后在宸虚派内怕是要举步维艰,利害着紧。
先前是不知晓此事,让那不知是何来由的造言生事者抢占了先机,眼下既然叫他晓得了,那自然不能放任其人。
他李澈不喜在外妄出锋头,却不代表是胆小怕事,能够任人欺辱,倘使有人不知好歹,在自己头上肆意妄为,那么他如何也不吝给对方一些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