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日月如梭,眨眼间,三年的时间,一闪而逝。
青孤山上,繁荣依旧,商船来往不绝,白虎楼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
而在青孤山下,滔滔不绝的江水深处,一座宽广诺大的白玉水府中,一个身穿青色道袍,面如冠玉的青年,正盘膝坐于一汪无垠的河水之中。
这河水深邃无比,漆黑如墨,似是无数大河凝聚压缩而成,恍若水银,水浪拍击,几有地动山摇之感。
可青年坐于其中,却稳若磐石。
他头顶上空,明月生辉,大日悬浮,日月相随,恍若神人。
一股浩大无垠的法力,于他身上涌出,带着至阳的气息,裹住无尽河水。
“哗啦啦!”
河水每拍击一次,就被压缩一分,不过是半日的时光,浩浩渺渺的大河,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粒粒,漆黑如墨,仿佛明珠一般的深邃水滴。
水滴悬浮,首尾相连,共有七七四十九之数。于青年身侧盘旋不已,和其头顶的日相异象,交辉相应,仿佛黑色的蛟龙在日月星辉之间,游动翱翔,煞是好看。
“结缘数次,唯有此次的天河重水,最为珍贵,不枉费我辛苦祭炼了三载时光!”
青年倏然睁眼,眼中神光湛湛,带着喜悦。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宁游!
三年前,他击杀左通合,完成大缘,成就日相,于修行路上再进一步。
但他并未离开水府,返回道观,而是于此寄居,决心炼化天河重水。
此水,乃是无数条水脉凝聚而成,一滴就有万钧之力,一发之下,就可让寻常月轮,当场毙命。
十滴重水,就可于寻常日相境的修士斗法。
而此处水府,足足有四十九滴,齐发之下,简直如天河倾覆,足以灭杀一切。
这是一头龙虎境蛟龙都极为珍贵的宝物,面对如此重宝,宁游岂能离开?当下日夜不休,苦苦祭炼。
可天河重水虽好,但祭炼起来,却极为艰难,关键此事无取巧之道,唯有水磨的功夫。
这一磨,就是三载时光。
但宁游并未着急。
他刚刚突破日相,正是需要巩固修为的时候,一边炼化天河重水,一边熟悉新的境界,两全其美。
“呼!”
看着恍若黑色明珠的天河重水,宁游微微一笑,大袖一挥,将四十九滴重水尽皆收入袖中。
“天河重水炼化完毕,是时候擢升三寸光阴了……”
突破日相之后,宁游法力由阴转阳,炙热澎湃,似九天大日,滚滚发烫。
但这只是日相境最基本的变化,若想成就真正的日相境,非得摘取一门大神通不可!
大神通的摘取,和其余神通不同,得有一门神通功法,修行到极致,得以打开神通之府,而后配合日相境至阳至刚的法力,才可摘取。
或是有可擢升的上神通,也可打开神通之府。
而宁游早在月轮境之时,就已经成就三寸光阴这门上神通,如今,只需打开神通之府,即可摘取大神通——光阴!
“神通之府,乃是体内之府,于冥冥自身而现,是道则之显化,是修士仅有的可见天地法则之机,若能成,神通立显,若不能成,恐有性命之忧。”
“公子不妨再等上一等?”
宁游腰间的剑袋中,突然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大神通,伟力无穷,是修士绝强的手段和底牌,但摘取之时,亦有风险。
世间不乏在日相境修士摘取神通之时,道基受损,甚至身死道消的例子。
因此有些修士害怕风险,宁愿不摘取大神通,只做一个普通的伪日相修士。
但宁游岂能如此?
若无大神通,就等于放弃斗法,甘做碌碌之辈。
宁游绝不愿意。
何况……对他人来说,此行风险颇大,可对他而言,却并非如此。
“夏前辈稍待,宁某且试上一试!”
宁游微微一笑,随即暂时断开了剑袋和外界的联系,而后,他轻抚眉心,眉心处光芒溢灿,一尊恍若金玉的宝书,悄然浮现。
时隔多日,宝书再现。
而后,宁游对着腰间轻轻一拍,一件灿若明珠,如金石般的鳞片,缓缓出现在他掌心。
鳞片刚一出现,宝书就颤动不休,露出激动之情。
而后,一缕缕灰色的道韵之气,不断涌入,被宝书吸收。
一缕。
……
十缕。
……
三十缕。
……
六十缕!
这鳞片,竟然为宝书直接提供了六十缕的道韵之气。
道韵之气消失,但鳞片并未失去光泽,微微颤动之后,竟然有一排金色的蝇头小字,缓缓出现在鳞片之上,其右侧序首之上,有数个大字,熠熠生辉。
“天河星落四海大阵!”
蛟龙水府之中,怎么可能只有这一汪重水,其余法决、珍宝、灵器,一个不见?
这些物品,并非没有,而是早已被左通合收入了乾坤袋中。
宁游斩杀左通合,自然收缴了其乾坤袋。
杀人摸尸,这是本能了。
不过当时郑星津神识尚在探测,宁游并未打开细看,而是将尸体交给了他。
后来,诸事皆了,宁游于水府寄居三载,自然将此乾坤袋细细搜刮了一番。
得上百万玉石,四品幻阵,龙鳞天河幻阵阵旗一副,外加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以及这枚金色鳞片!
这枚金色鳞片,竟然是罕见的,载法之物!
不知哪位大能,于此鳞片之上,写下了自己的独创之法,其道韵之浓郁,是宁游平生所见之最。
之前的种种道韵物,不过是创法之时,意外残留,但此鳞片,竟然直接是载法之物,当真珍贵到了极点。
而其道韵之气,也堪称恐怖,竟然足足六十缕!
“天河星落四海大阵,既是阵法,又是法术,共分三重,第一重,以四十九滴天河重水,布下天河重阵,威力无穷,有百万钧之力,是日相境的极强阵法。”
“第二重,以七十二滴天河重水,布下四河落星阵,以重水接引天星,如银河坠地,可覆灭龙虎修士。”
“第三重,需以一百零八滴天河重水,方可布下完整的天河星落大阵,天河似火,撼动群星,可斩真人!”
此阵极为玄妙,威力浩大,也不知是哪位大能,以鳞片写下,被蛟龙所得,而后又便宜了宁游。
“此阵,我三载间炼化重水之时,第一重已然有所心得,后两重,重水之数不足,无法修行,就不必浪费道韵了。”
“当务之急,还是大神通更为要紧。”
三载间,宁游早就将一切都思虑完毕,当下,也不犹豫,直接在宝书上,用指尖轻轻写下两个大字:
“光阴!”
“轰!”
仿佛大河倾覆,宁游脑中再次浮现熟悉的窒息感,而后,他就出现在一片灰蒙蒙的空间。
此处空间,上无日月星,下无草木土,无东西南北,无有边界,冥冥浩大,不知几何。
唯有一团团,灰蒙蒙的气体,悬浮于空,映照四方。
这些气体,似是大道本源,又像是天地之规,有宙宇之力,蕴含至理。
可每一团气体,皆相距极远,看似近在迟尺,可却仿佛隔了星河万里。
唯有一团气体,散发出莹莹光辉,悬于“宁游”头顶,伸手可摘!
“宁游”伸手,可虚空之中,却突然想起了大河流淌之声,浓郁的光阴之力,如天河倒灌,顷刻间就将“宁游”淹没。
光阴之力,无物不消。
天下间,没有一股力量,能在光阴下久存。
宁游突觉大祸临头。
若是真被光阴之水冲刷,自己怕是要身死道消。
可突然间,宁游感觉,“自己”脑海中,陡然涌出了无尽的感悟,全是关于光阴之道的种种理解,如河水般趟过心田,汩汩而流。
深刻无比,如洪钟大吕,令人发醒。
宁游修行至今,自觉对光阴之道的理解,已经颇为深厚,可于自己附身的此人所比,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
而与此同时,“宁游”体内,也响起了大河流淌之声,虽然微弱,可却蕴含着奇异的伟力,赫然于头顶的光阴之河,同出本源。
光阴之河倾覆,无物不消,可“宁游”却如鱼归大海,鸟入天空,只觉舒畅无比。
能在光阴下存活,唯有光阴自身。
“宁游”伸手,轻轻一摘,那团银色的气体,就如倦鸟投林,融入他的眉心。
“轰!”
窒息感消失,宁游睁眼,再次返回水府。
“原来如此……光阴神通,唯有对此道理解至深者,方可摘得!”
宁游微微一笑,再次闭上了眼睛。
凭借宝书,他于瞬息之间,获得大量的感悟,只需消化吸收,即可真身入神通之府。
……
……
三日后。
宁游再次睁眼,随后意念下沉,运转神通。
神通之府再现。
半日后,宁游睁眼,眼中流淌着喜悦。
他头顶日月异象之下,一枚灰蒙蒙的气体,仿佛种子一般,悄悄的蛰伏。
这种子,看似普通,可却蕴含着至深的伟力。
神通种子!
宁游此生第一道大神通,已然摘得!
“哈哈,当浮人生一大白!”
宁游忍不住大笑道。
大神通,伟力至深,再无境界限制,此从之后,宁游的光阴神通,可对天地万物,宇宙洪荒,三界内外,任何事物发挥作用。
哪怕是真人境修士,宁游亦可逆转其光阴,只是时间上微微削弱了一些。
但再也不会像之前的上神通一样,一旦超越境界,就无法使用了。
至此,宁游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日相境修士!
“不过,唯一可惜的就是,大神通的道韵之气,消耗的也太过迅捷了,仅此一法,就耗去了三十缕道韵之气。”
“而剩余的三十缕道韵之气,竟然无法篆刻《寰宇星斗周天玄妙经》……”
想到这,宁游忍不住苦笑一声。
他本以为六十缕道韵之气,可痛痛快快的将身上的所有功法,全修一遍。但万万没想到,随着修行的精进,法决所需的道韵之气,竟然如此恐怖。
“《寰宇星斗周天玄妙经》无法篆刻,斗战金身也必须再次踏上斗法天梯,不断争斗。也就是说,实力暂时无可提升之处了,看来,是时候返回道观了……”
微微思索一番后,宁游喃喃自语。
他还有一个提升实力的方法!
灵池!
若如越子安所说,灵池之水可增长光阴神通的时间,那道观,是必须回去一趟了。
不过,也不必急于一时。
水府之中,尚有佳人。
宁游微微一笑,飞身而下,直入水府深处。
水府深处,早已和三年前不同。
妆台帷幔,梨花大床,仿佛凡间新婚夫妻之婚房,温馨喜庆。
而在大床边,一个容姿绝丽,身材丰腴的美人,正素手抚琴,怡然自得。
宁游隐匿气息,悄无声息的接近,而后一把将美人扑倒。
美人一惊,忍不住嗔道:“坏人……”
……
……
巡天道观,一处灵气充沛,水波艳艳的岛屿上,一座凋梁画栋,华美精致的宫殿中,一个身形高大,长相俊朗,身穿白玉色锦袍,剑眉星目的青年,正在大摆宴会。
殿中侍者众多,但竟是长相清秀,敷粉描眉的美少年。
而那身穿白玉色锦袍的青年,目光却一直在这些少年身上流转。
殿中下方,还有一身姿挺拔,气度不凡的青年。
“席兄,看你风流肆意,莫非这灵池中的光阴之水,已然采集完毕了?”
殿下青年法力涌动,不着痕迹的将服侍的少年推走,而后看着大殿上方的青年,朗声问道。
殿上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当时拦击宁游的席修筠。
席修筠饮下杯中美酒,顺便摸了一把一旁服侍的美少年,而后笑道:“汤信兄,何必明知故问,我这灵池,虽是上等,可若想采集足够的光阴之水,最起码也需五年时光,这才区区四载不到,如何能采集完毕。”
“若是日夜采集不休,未有一丝懈怠,估计只需四载就可采集完毕,席兄为何不抓紧?”汤信笑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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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汤兄今日好生奇怪,这光阴之水采集之时,有浊气煞砂,最是艰辛不过,日夜不休的采集,劳心费神,那还有我等宴会相聚之时?”
“虽说大道修行,需韧力坚忍,可若是整日苦修,也非是良事,须知一张一弛,方为上道。”
席修筠搂着美少年,大笑着说道。
“话虽如此,可席兄若是再不专心采集,等到灵池一丢,怕是万事皆空啊!”汤信突然叹了口气。
席修筠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汤兄多虑了,道观三天九脉中,有何人能胜过我之真火,夺我灵池?莫非又有新晋弟子突破日相?”
“新晋弟子,再如何天资绝佳,也难以撼动席兄的地位。”
“不过,那人,你就不担心吗?”
汤信幽幽的说道。
席修筠大笑一声:“那人三载都未曾于道观出现,怕是被缘法所困,难以破境,有何担心?”
汤信却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莫名的意味:“可据我所知,那人已经突破日相了。”
席修筠微微一怔,身子不自觉的坐直了一些,但还是笑道:“那也无妨,刚刚突破日相,估计连大神通都未摘得,更别说其它诸般日相妙法了,等他摘得神通,我早已采集完光阴之水,远远将其甩在身后了。”
“可是,我听闻,那人早在三年前就突破日相了……”
什么?!
三年前就突破日相了?!
席修筠勐然坐直了身子,眼中闪烁一丝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