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严冬的寒气逐渐加重。
冉破及杨面北一行出了西城,到一片树林里,天也完全黑了,树梢上零星掉下来些碎雪,月亮悄悄爬上来,渐渐又看得到些微光明。
两个丫鬟冻的瑟瑟发抖,杨面北解下外套,给他们披上。
一行人既不见路,也不知何去何从。
剑知秋道:“我们为何不去杨总管的军营呢?和他接应上,不就安全了吗?”
冉破也道:“倒不如我们折回去找杨世伯?”
杨面北道:“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走,说不定刘綎的人一会儿便道。”
老叫花道:“可是现在林中不辨路,往哪里走呢?”
冉破道:“现在这么寒冷,大家都是又饿又困,我看也行了这么远,不如先生火取取暖,待天亮之前再走!”
大家都一致赞成。
火生起来,众人围坐火旁。
剑无痕道:“杨公子,我看不如我折回城去联系杨总管,这样天一亮我们便可安安心心的回去了。”
杨面北道:“不用了,人多反而容易暴露,再则大伯带我回去,便成了我杨家抢人,若是我自己回去,便是刘綎看押不力,他也就不好意思上奏。”
话音刚落,众人便觉察到四面碎步咋近,大家提高警惕,就听见一个洪亮声音响起,道:“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呀!不过现在你们是走不了了!”
来人正是刘綎。
一众兵士瞬间将众人围住,刘綎跃马上前,道:“杨公子,我刘某向来待你不薄吧,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便走了?”
杨面北站起来,道:“刘大人说笑了,我不过是出城送送朋友。你要留的人是我,其它人还请刘大人不用挽留。”
刘綎道:“好说好说,既然是送朋友,我想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是时候说再见了!”
冉破也站起来,道:“说的什么话?我们既是朋友,当然要一起走,大人好客之道,留着给别人吧!”
刘綎看见冉破,顿觉有些眼熟,便道:“这位朋友,我怎么感觉很面熟,咱们是不是哪里见过?若是一起到重庆做客,本官倒是欢迎得很。”
杨面北道:“刘大人无须再言,我这几个朋友,就送到这里了,我这便与你一起回去。”
他又转头对众人道:“大家为救我,实在辛苦了!各位大恩馆,在下不敢忘怀。你们赶紧离开这里,我自有脱身之法。”
剑知秋立马说道:“杨公子,我们豁了命的救你,你却从不知好赖。就凭他一群喽啰兵,我们难道还怕他不成,你若回去,倒叫我们这脸往哪里搁?”
剑百万也道:“就是,凭他刘大人几句话,还能怎地,大不了拼一场!”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冉破道:“杨兄,切不可因怕我等受到牵连而自甘受困,大家一心救你,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们和他拼了便是。”
刘綎见势,道:“杨公子,看来你的朋友们不舍得与你分别啊?”杨面北心一横,道:“那就只有生死同进退。”
刘綎下令众兵士出击,霎时间杀声四起,众人挺身应战,树林里人声、刀剑声、拳掌声沸腾,全无寒夜寂静。
大战片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只队伍,冲着刘綎部便是一阵砍杀,众人斗了一阵,才看清原来是杨兆龙带兵到了!剑知秋及丫鬟们见了都喜出望外!
厮杀一会儿,杨兆龙杀到杨面北跟前,关切问道:“二公子无恙吧?”杨面北答道:“大伯操心了,侄儿很好。”
众人见刘綎兵越杀越少,已然势弱,都兴奋起来,越战越勇!
却不知哪里又杀出数十人,专门刺杀狼兵。
狼兵虽然骁勇善战,可是这一伙人却好似天生克制狼兵,只见那些人头缠盘帽,专使大刀,刀锋凌冽,所向披靡。
冉破等人见了,一一上前迎战,只把杨面北及两个丫鬟护在中心。
忽然,一个白影从嘈杂混战中飞窜过来,直奔杨面北。
众人见了,都暗叫不妙,纷纷回援,甚至连刘大刀也疾步抢入。
可是那白影速度极快,若不是两个丫鬟挺身而出,只怕杨面北已经一命呜呼。
冉破、老叫花、剑氏三兄妹、杨珠、杨兆龙、刘綎等都抢到杨面北身边,七八个人一起对付这白影人,借着月光火色,冉破看得清楚,此人不就是蒙珑吗?一身装束,和当日韭菜坪要杀自己时几无二致,不过此时她手上多了一把刀。
看刀柄正是闵啸日常所背的那一把,完全不同平日所见之刀,刀身残缺,隐隐有些凹凸锈洞,并不见刀锋。
众人都使出浑身招数对战,毕竟稍有不慎,可能刀至头落。
冉破想不到蒙珑居然如此擅长用刀,那刀虽然看似残缺,其威力并不亚于众人手中兵器,连刘綎的号称刘大刀,他那大刀和蒙珑的残刀比起来,亦是甘拜下风。
这般轮番对战,蒙珑丝毫不惧,只是一直近不得杨面北之身。
那边树林里,几百兵士混战一团,闵啸也在其中,见蒙珑久攻不下,便战便靠近,意欲助蒙珑一臂之力。
终于,闵啸也近了。
老叫花便兀自上前迎战,这二人功力相当,谁也占不得对方便宜。
还是七八个人对战蒙珑,冉破不知何处捡到一把剑,运用落花垂星剑迎战,刘綎使用成名绝技大刀开山、杨兆龙和杨珠亦拿出家传武学杨家十三枪、剑氏三兄妹用的都是一剑门的绝学回龙剑法。
不知蒙珑用的是何派功夫,变幻无穷,刀刀见血!
斗了数百回合,冉破看出蒙珑刀法的破绽,便大胆攻击,正好落花垂星剑中一招流星坠地是从天而降的直刺剑,应该能克制蒙珑巡身绵密的刀法。
想到便做,冉破纵身向上,一招流星坠地而下,蒙珑抽刀应对,周身尽露空隙,那几个好手哪肯错过如此机遇,都是奋力出击,六件兵器都插进蒙珑体内,她使出全身力气,向外运功,将那些力量返了回去,自己瞬时内力锐减,气息奄奄,倒在地上,勉强用刀撑着。
冉破本来流星坠地亦是杀招,被蒙珑格挡一下,杀势立减,他见蒙珑败倒于地,将要刺中她的时候,忽然心头灵动,迅即收招,稳稳的立在蒙珑身前。
那六人均被蒙珑那奋力一下还击重伤不轻,蒙珑亦仅靠意志坚持,却是动弹不得。
杨珠道:“破儿,你赶紧杀了这个女人。她好毒的心肠,却要杀害二公子。”其余几人也劝他赶紧杀了蒙珑。
冉破提剑看向蒙珑,心想:韭菜坪你就要杀我,那你一定知道我娘的下落,杀了你我岂不是再也找不到娘了。
众人见冉破犹豫不决,不知何意。
剑知秋似生醋意,大叫:“冉公子,我们齐心救杨公子,你为何不一剑杀了她?”
冉破不知如何解释,对蒙珑道:“你说,你为何要杀杨兄?”又问:“你是不是刘大人派来的?”
刘綎立即道:“你是冉破?哈哈哈,我还救过你?你忘了当日是谁在韭菜坪要杀你,又是谁救了你?”
冉破回想当日情形,道:“此一时,彼一时,这怎么好说?”
众人不想耗下去,都催促冉破赶快杀了蒙珑。
那边老叫花还和闵啸斗的旗鼓相当,激烈异常。
任冉破怎么问蒙珑,却是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大家不知冉破心中怎么想,只好又劝杨面北上前杀他。
可是杨面北看着冉破,道:“此女子武艺高强,但现在已经被打败了,不如带回播州好好审问,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这时那几人逐渐恢复,杨珠和剑无痕已经勉力站起来。
杨珠道:“乱臣贼子,非死不可!”
说罢提枪便向蒙珑走来,长枪挺刺,直刺要害。蒙珑睁大眼睛,直直看着杨珠。
冉破见状一个假倒,胁下夹住枪头,道:“叔叔,不能杀她!”
杨珠道:“破儿,你是怎么了?此等杀手,再不杀她必后患无穷啊!”
说罢便又强行回枪要打。冉破想,如此纠缠下去,待众人功力恢复,自己怕是保不住蒙珑,再则,蒙珑身上几处伤口早已血流不止,白色的貂皮斗篷早已殷红,再这么下去,恐怕命不久矣,到时还是一无所知。
想到这,冉破对众人道:“各位伯伯叔叔,大侠,今日请恕冉破不义。”
说罢双手运气,使出一招“醉不成欢”将杨珠逼退,上前将蒙珑扶坐起来,照几处大穴封住,止住了血。
然后抱起蒙珑,飞身窜出树林,消失在茫茫寒夜里。
闵啸与老叫花战了一会儿,见蒙珑不知去向,又见狼兵和刘綎的士兵也所剩无几,深知自己也决胜不了老叫花,便口衔一只短哨,发出清脆的一个长音。
那些下属听了,且战且退,直至消失在树林里。
闵啸猛攻老叫花一下,乘隙闪身,也消失不见了!
老叫花看众人都躺在地上,上前扶起,大家逐渐恢复力气,细数人员,却偏偏不见了刘大刀,又在黑暗中寻找,还是不见。
忽然,剑知秋惊叫一声,众人照火把一看,无不大惊失色,但见杨面北躺在血泊中,双眼圆睁,一动不动。杨珠将手放到他鼻子前,一点气息也没有,便顺手合上他的眼。
杨兆龙气息微微的道:“贤弟,怎么会这样?”
杨珠捏紧拳头,狠狠道:“一定是刘大刀!都怪我刚才只顾着要杀那女人,不想……唉!”说完一拳砸在树干上,几颗残雪簌簌的落下来。
杨兆龙道:“如若不是破儿,也不会这样了!”
龙远凤麟也道:“真是太可恶了!”
剑知秋瞪了二人一眼,却不自觉道:“这个冉公子,杨公子没救着,却把那女魔头救走了!”
杨兆龙等扶起杨面北尸体,清理干净,做了一辆简易马车,放在上面,准备拉回播州,众人都难掩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