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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话 棋子的觉悟

    于是,化羽发现了那处结界。

    齐丛的结界的确不怎么样,化羽暗道,随即走进地牢,来到了关押苍雅的那间的牢室。

    铁铐上的血迹还能分辨,那是手脚与铁铐摩擦留下的,对比印象中苍雅身上的伤痕十分吻合。化羽还在铁链上发现了女子卷曲的发丝,几乎可以断定这里就是齐丛囚禁苍雅的地方。

    化羽不经意地一转身,一道微弱的光在地上闪了一下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走上前,打燃指尖火凑近地面细细查看,终于在石板的纹理间发现了一颗米珠。

    化羽将那颗米珠捏在指尖仔细打量,突然想起那日将新蕊抱在怀中的时候,她的嫁衣领口就绣满了这种米珠,而印象中苍雅身上根本没有这种装饰。

    所以,新蕊在出事前曾到过这里?

    化羽忽觉一道冷汗顺着额头淌下,他的眼前突然出现苍雅调转马头奔向自己的一幕,那时苍雅一脸急迫好像打算对自己讲些什么。

    难道,她是想提醒自己?莫不是,她曾目睹过……

    化羽刚想到这一层,身后突然冷风骤起,他猛然转过身却见齐丛正冷着脸站在他的身后。

    没想到他结界设得不怎么样却懂得使用铃眼,是自己大意了。

    却听齐丛说道:“想来王府做客随时欢迎,干嘛这么偷偷摸摸呢?”

    齐丛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已经落在化羽指尖的米珠上。

    化羽并不接话而是回问道:“我问你,新蕊——”

    谁知,话刚出口,齐丛突然一抬胳膊,以迅雷之势从袖中甩出一样东西,一下子将化羽的手脚铐住同时将他的身体结结实实打了个死捆。

    化羽来不及反应已经被钉在墙上,这下不用问他也清楚了,齐丛跟新蕊的死决然脱不了干系,一时间怒火中烧让他使出浑身力气想要挣脱。

    “别费力了!我知道你厉害,自然不敢大意。这是困灵锁,乃仙家法器,任你再有能耐也是挣脱不掉的。”

    “混蛋!”化羽怒吼道。

    齐丛咂咂舌,“化羽,你知道我并不想这样。我一直把你当兄弟,还想和你一起共享大好江山。可是你这般容易激动,我为求自保也只能委屈你了。”

    “是你!新蕊是你杀的,对不对?”

    “哦?”齐丛吸了一口长气,“我说不是,你信吗?”

    “呸!”化羽一边挣扎一边骂道,“骗子,满口谎言!我绝不会再上你的当!”

    齐丛无奈地一摊双手,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说着,他的眼睛弯起了一个弧度。

    从那弯起的眼眸中化羽看到了答案。

    ……

    新蕊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好奇竟然招来了大祸。

    “你是大泱的公主?”她看到苍雅便脱口而出。

    “你认得我?”自被囚禁至此,苍雅还是第一次看到陌生人。

    果然是大泱公主,“可你不是应该入宫——难道是皇上将你关在这里?”

    “什么皇上?我从未入宫,也没见过你们的皇帝!”

    新蕊一愣,大泱公主明明入宫做了贵妃然后又意图谋害皇上,这才引得两国兵戎相交,怎么她说根本没有见过皇上?这个时候还有必要抵赖不成?

    新蕊正在愣神,苍雅却抓住机会问道:“你这样子是刚嫁进王府?”

    “不,我是要出嫁。”

    想来苍雅也是无计可施,才会对新蕊说道:“听着,如果你不是东陵王的人,如果你还有点正义感,出去之后拜托你将消息传出去,就说大泱来和亲的公主一直被囚禁在东陵王府,根本未曾进宫。”

    “什么?”新蕊根本还是懵的,却听身后一个声音:

    “小夭!”

    “诶!”毫无防备,新蕊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去。

    却见齐丛背着手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道:“还真是你!看来我真小瞧化羽那小子了,居然能把你救活!”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还跟我装啊。起初我也以为不是,明明在我眼前灰飞烟灭,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可你方才破了我的结界,加上刚刚我叫小夭你的反应。怎么重获新生连名字都改了?哦,我想起来了,你原本叫夭蕊对吧,是鹤舞喜欢叫你小夭,大家就这么跟着叫了起来。如此说来,夭蕊,新蕊,化羽这小子瞒得够可以啊!”

    新蕊见被识破于是说道:“化羽他根本不知道,你不要告诉他!”

    “什么?他不知道?是不知道你就是小夭,还是不知道什么别的?不要说你能起死回生与他无关?”

    齐丛当然不知道他们的事,新蕊口中的“化羽不知道”其实是说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记起过去的事情。自从遇到棠洛,她的记忆就一点点恢复了。

    虽然记起一切,但新蕊并不想回到过去。

    那一天与棠洛四目相对,她突然明白了一点,过去几百年来的单恋已成过往,她对他已然能够放下。而当她靠在化羽怀中感受他心跳的时候也终于生平第一次有了踏实的感觉,她想她应该找到了此生可以停靠的港湾。

    既然化羽不想她想起来,那就让自己永远失忆下去吧。

    然而,面对东陵王新蕊不会告诉他这些,尤其是此时此刻在见到苍雅公主被其囚禁之后,她更是不会多说。

    “他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齐丛俨然不信,“不过,也不重要了。本来还想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谁叫你如此顽皮,竟然跑到这里。”

    新蕊知道不妙,立刻说道:“你的事情我不想掺和。只要你不把我的事告诉化羽,我就当今天没来过这儿,一个字也不会往外说。”

    “这样啊?”齐丛摇摇头,“此时对我正是关键,我可不敢冒任何风险。所以——”

    话没说完,齐丛的掌挂着阴风已经袭来,新蕊赶忙侧身躲过。

    既然要动手,新蕊也没怕的,虽说齐丛还是凤鸣师兄的时候就见识过他的身手,但他毕竟是凡人,哪里有妖害怕凡人的道理?

    于是,新蕊催动妖元打算用灵力回击。

    可是奇怪,新蕊感觉自己的妖力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住,很难施展。

    方才和荼蘼打架只使用了零星所以没有感觉,刚刚破结界的时候也有些气喘,而此时却非常明显,她似乎被一种强大的力量绑住了手脚。如此一来,齐丛频频发力,而自己只能被动躲闪。

    为何会这样?新蕊一边抵挡一边思量这段时间自己身体的变化。对妖来说,能够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难道是——

    想到这里,新蕊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心头,那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却没有给她欢喜的机会。

    当妖孕育新生命的时候,八成的妖力会被抑制,那是她们最虚弱的时候,所以一般都会选择一个安全的地方蛰伏。

    但新蕊是第一次,竟然没有觉察自己已有身孕,如果早点知道,就连方才跟荼蘼她都不会动手的。

    可眼下齐丛这架势无论新蕊如何示弱他都没有罢手的意思。

    于是新蕊不再和他周旋,她凭借自己的轻盈在齐丛面前虚晃一下飞身想要逃离。怎料齐丛身手十分敏捷一把扯住她的衣带。

    情急之下,新蕊一回身将衣袖中荼蘼的花簪掷向齐丛,却被对方稳稳接住。

    齐丛顺势将新蕊拉到怀中,“你就这点能耐啊?你不是妖吗?”

    说着他举起荼蘼花簪看了看,“如此精美的花簪,看,我给你的嫁妆可是下了血本的,你为什么就不能识趣呢?”

    提到花簪,新蕊突然脑筋一动,回道:“这不是嫁妆。此乃荼蘼公主所赠。公主此时正在外面,还等着喝喜酒呢。

    不光荼蘼公主,今日王府来道贺者众多,你也不想此时惹出事端吧?而且,我可以发誓,此地所见绝不对第二人提起,包括化羽!”

    齐丛盯着新蕊的眼睛,他的脑海中突然拂过一个想法,新娘失踪必定无法掩人耳目,但如果化羽因此和皇家结仇岂不是逼着他反吗?或许,自己的计划只需稍作调整。

    想到这里,齐丛“噗嗤”乐了,“你曾经隐藏身份在四羽阁混迹多年,对一个妖的话我一个字也不敢信。”

    说着,他一把掐住新蕊的下颌,脸上露出一副狰狞的笑容,“虽然,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让我兴趣大减,但我也不介意收了你这颗妖元。”

    说话间,齐丛已经举起另一只手,一股灵力顺着他的胳膊汇聚在掌心。

    那一刹那,他意识到手中还握着荼蘼花簪,便顺势落下插在新蕊由于挣扎刚好暴露在他视线内的脖颈之上。

    一道灵光从白色荼蘼花中射出,带着一股不同一般的灵力像一把锋利的剑刺穿齐丛的手掌。

    他霎时觉得身体像被雷电击中一般浑身一麻,向后踉跄了几步。

    齐丛并不知道荼蘼花簪实乃法器,但他毕竟使用灵力催动了她,并将其插在了新蕊的脖颈上。

    虽然新蕊因此从齐丛手中脱离,但她却发现此时的自己连一丁点儿的妖力都使不出了。她顾不了其他,掉头就往外跑。

    齐丛的半个胳膊还是僵麻的,但他绝对不能让新蕊就这么逃走。

    他将全部修为集中在另一只胳膊上,冲着新蕊射出一团黑雾。新蕊只觉得胸口一热,便意识到自己完了,她的妖元在那个瞬间被穿透然后碎裂。

    齐丛正想追上去,一旁的苍雅突然开口道:“姓齐的,你不想知道苍无境的秘法仙术了?”

    一听这个,齐丛连忙回过头,瞪着苍雅问道:“你想清楚了?”

    “嗯!”苍雅点点头。

    齐丛心想,莫不是这丫头看到新蕊的惨状害怕了?于是换了口吻道:“好啊。只要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就答应放你一条活路。”

    苍雅挑了下嘴角,“好啊,你过来。”

    齐丛走上前。

    苍雅假模假式地凑过去说道:“仙师曾经告诉过我,苍无境的仙法只传有缘人,只传品性高贵之人,只传人!像你这样的畜生不如,想都别想踏进苍无境半步!”说罢,一口唾在齐丛脸上。

    齐丛终究是个克制的人。他用袖子擦了擦脸,然后看着苍雅那秀丽的面庞露出一抹鬼魅的笑。

    “别怕,我不跟你个小丫头计较。只不过,”说着,他的手指划过苍雅的脖颈,“真会惹祸,得治!”

    说话间,齐丛一把握住苍雅的脖子,一道力过后苍雅便再也说不话了。

    完全失去灵力的新蕊几乎拼尽所有力量逃出地牢,一路跌跌撞撞,最后只能艰难爬行。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救,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见到化羽,把想说的话告诉他。

    可她终究没能说出口,但对化羽来说,此生他都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差一点就要做父亲了。

    齐丛的坦白,让化羽的心中除了巨大的愤怒更增加了说不出的内疚,这样一个阴险小人,自己竟然没有早些看出,还一度相信他,与他为伍。

    天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愚蠢,被利用却不自知,还连累身边的朋友、亲人遭他毒手。

    没错,化羽此时完全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齐丛一手设计的,包括辛芒的死,都是他为了拿到兵权的一步棋。而所有人,从齐瑞到江恺,还有自己,都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枚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