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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话 荆棘遍野

    化羽抬头朝上看去,那些平时司空见惯的香囊混着厅中熏香竟然能够抑制灵力。果然下作,但不得不承认很管用。

    虚禹没想到被钓出来的是化羽,他愤怒地呵斥道:“逆徒,你在做什么?”

    还好化羽反应快,立刻做叩拜状,“师尊,我想给小夭求个情。我觉得这里面可能真有什么误会。就那禁地吧,我不是也——”

    “孽障!”虚禹一记耳光将化羽抽得眼冒金星。

    他不相信化羽能是夭蕊的幕后主使,他或许动机不纯,但应和夭蕊不是同道,再退一步,即便化羽真和夭蕊是一伙儿,他们背后也必然另有其人,毕竟,夭蕊上山那会儿,化羽还没出生呢。

    而然,虚禹等待的人却因化羽的强出头被打草惊蛇了。

    此时,燕翔一等也看清了局势,虚禹分明是在亮牌,什么密室,什么囚牢,包括暗示《修元经》藏在密室中,既是摊牌也是诱饵。那意思就是他不装了,你们也别装了,是骡子是马都出来比划比划。

    据说,虚禹一直醉心最强术法,虽然灵元不成灵武力却极强。

    而燕翔,虽说刚度了一半修为出去,但加上尙轻和棠洛,仍有信心和虚禹一较。但此时,灵力受困无法施展,若再让对方看出端倪,那便与板上肉无异了。

    所以,任内心愤怒之火已经焚身,也只能拼命忍下。

    “孽障,再多说一句决不轻饶!”

    大家都知道尙轻心疼化羽,此时唯有她出面最合情理。于是,她忙将化羽拉开,嘴里说着:“你快别多事了!”眼神却在恳求他忍耐。

    虚禹不想自己的计划被打乱,于是继续在夭蕊身上下功夫,他走近道:

    “小夭,这里这么多人只有化羽为你出头,那孩子虽然蠢笨却讲义气。相比之下,你效忠之人却好似不把你的生死当回事,你已成弃子,还要继续维护他吗?”

    说着一把罩住夭蕊的头颅,强烈的疼痛让夭蕊五官扭曲,浑身经脉似有断裂。

    “我知你受人利用,告诉我他是谁我便饶了你,否则,更难受的还在后面!”

    “我说!”这两个字几乎是从夭蕊齿缝间挤出来的。

    虚禹立刻松了手,看夭蕊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说吧,他就在这里,对吗?”

    夭蕊点了点头,看向虚禹那因得意而露出笑容的脸,

    “主人命我寻找一件东西,记有强大术法的仙门禁书,叫《修元经》,说修炼上面的功法就能直接吞噬灵元把别人的灵力据为己有,他让我帮他找到此书。”

    夭蕊的语速越来越快,并抬眼看向山叔,眼神里有怨怼也有愧疚。

    这指示已经很明确了,山叔霎时懵了,“你——你看我是什么意思?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山叔深知虚禹生性多疑,这一来自然胆战心惊,着急解释。

    夭蕊却盯着他,语气哀怨道:“放手吧!尊主修习的乃仙门正法,怎么会有那种邪祟东西?而且,他对我们小辈一直很好,从不因为我们出身妖族就有偏见,又怎么会用墨羽阁弟子修炼灵元?

    是我鬼迷心窍信了你的许诺,还当了你的帮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就算尊主肯饶我,他们也不会。”

    她的眼惊恐地扫过四位阁主,当真一个都不落,接着竟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众人都以为她是向虚禹叩头,尙轻和燕翔却看得清楚,那个角度,她实则冲的是棠洛。

    意识到这点,二人心中几乎同时叫了声:“不好!”

    果然,夭蕊抬起头,含泪道:“我知罪孽深重,只有以死谢罪!”说话间猛然抽下蝴蝶发簪直插向自己的命门。

    金光中,她仿佛回到了自己化形那天,蝶妖一族的长辈亲手将这枚蝴蝶发簪别在她发间,然后嘱咐道:

    “丫头,这是用你化形时脱落的触角炼制的,到死都不能离身。我们蝶妖一族弱小,以后遇到危险一定记得跑。要是实在脱不了身,记住,舍肉身护妖元,只要妖元在,就还有希望。”

    只见夭蕊的身体瞬间化作无数金色碎片,宛若一群飞蝶向着屋外飘去,继而散作粉末,化为乌有。

    化羽瞪大双眼盯着眼前这一切,整个人完全恍惚,他难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不久前还在与自己嬉笑打闹,却在刚刚,在自己眼前如沙般消散了?

    早知会是这样,自己为何要逼问她那个解释,如果自己不约她见面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化羽从未如此心痛,如此自责过。

    突然间,他感到有什么东西碰了下自己,就见一颗小金珠滚在身侧,虽不知那是什么,但化羽还是下意识用衣襟将其盖住。

    这时,虚禹正好回头看向化羽,如果不是莺歌由于惊吓碰翻了器皿他的这个小动作怕是就被发现了。

    整座厅内死一般的沉寂,大家各怀心事却都大气不敢出一个。

    这时,棠洛站起身,语气冷淡道:“本是乘兴而来,想着即便看不见,闻一闻那仙门花草的香气也是好的。不想竟遇上虚禹尊者处理内务,让我留也不是,走更不是,真是好不尴尬。此时,棠洛说句告辞,应该不算不懂礼数吧?”

    这一晚,棠洛的反应都像个局外人,虚禹实在挑不出继续怀疑的理由,只能客气道:

    “本想着公子洛是外人,正好可以做个见证,免得传出去说我如何苛待妖族子弟。没想到最后闹成这样,实在惭愧啊。您且慢走,改日,我再登门道歉。”

    棠洛走后,虚禹瞥了眼瑟瑟发抖的山叔,又看向难掩愤怒的化羽,“化羽,你今日冲撞师长,不辨是非,罚你闭门思过。其他人,散了!”

    离开无名居,不明真相的众弟子纷纷议论:

    “你们不觉得今天的事有点蹊跷?”

    “感觉师尊不像是师尊了。”

    “你们说小夭最后指认的是山叔吗?”

    “不知道啊,我看尊主也没说什么。”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觉得小夭最后说的那些话似有所指。”

    “师尊不会真的用墨羽阁的妖炼功吧?”

    “我们要不别在这里呆了,下山去吧。”

    “你敢吗?万一走不掉被发现了……”

    “那怎么办啊?”

    ……

    夜色已沉,黎明在即,凤鸣和莺歌站在金羽阁峰顶眺望远方。

    “凤鸣师兄,你相信小夭说的吗?”

    “哪一句?”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凤鸣转过头,眼眸冷淡,“我只知道,这些年在山上我的确学到了本领,这是在别处没有的机会。至于师父,他老人家修炼什么功法,有没有骗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莺歌和凤鸣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与他讲不通也是自然,只是,莺歌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他仍可以表现地如此冷漠!

    莺歌摇了摇头,失望而去,这四羽阁中当真一个说话的人都没了吗?

    ……

    棠洛踏着花瓣铺就的台阶,心中说不出的悲凉。

    花只要常红不衰,身旁便少不了彩蝶翩翩。那只不起眼的小黄蝶,那只从不被他留意的小家伙,却在他最狼狈的时候相伴左右,为了他的心愿只身犯险,那份情恐怕早已超出了主仆之谊,他怎会一点感觉也没有?

    如此说来,自己还真是薄情!棠洛不觉一笑,顿感冷风凛冽,花枝已不堪风力。

    ……

    灵力恢复的同时,燕翔只想回去杀了虚禹给夭蕊报仇。尙轻心中难过不亚于燕翔,却得控制情绪开劝对方:

    “若是刚才可以出手我绝不拦你,非但不拦还会和你一起上!但现在我杀过去,小夭也活不过来。况且,化羽还在他手里。”

    “不行,不能把化羽留在那里,得救他出来!”

    “听我说完!小夭的妖元还在,我看到化羽把它藏了起来。或许他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我得去见他,把小夭的妖元妥善安置。

    然后,你也不要怪我拖化羽下水,这一次我们必须团结一致,把无名居密室掀个底朝天。

    还有,夭蕊今天故意说的那些话,她是在告诉你我,墨羽阁出走的那些弟子其实已经遇害,凶手就是虚禹。我想这些证据一定也藏在密室中。

    真正的报仇不只让他抵命这么简单,而要将他的罪行诏告天下,还要还万妖谷一个公道!”

    ……

    尙轻来到无名居化羽住处,屋子里空荡荡,床褥和枕头都是凉的,尙轻瞥见枕边的花铃,他竟忘带,如果有事岂不是自己根本无法知晓?

    此时,屋外突然传来淡淡花香,尙轻刚想闪躲却见莺歌已经推门而入。

    “你怎么?”莺歌惊道,随手将门带上。

    “我不放心化羽。”

    “他被师父关到别处去了。”

    “关去哪里了?”

    莺歌摇摇头,“晨起我壮着胆子跟师尊提了嘴,只回说关他两日磨磨性子。至于关去了哪里,师父没说我也不敢问。不过,你别担心,说起‘关他两日‘时,师父的神情相当平淡,应该真就只是关两日。”

    莺歌说着直奔窗台将那盆蝴蝶兰抱在怀里,“这花我先替他养两天。”

    ……

    梦中,夭蕊一席黄裙,甩着两条乌黑的大辫子,发髻上的蝴蝶发簪闪闪发亮,她顽皮地眨着眼睛,伸出那只挂满叮当镯的手,“小屁孩儿,过来啊!”

    接着,金色的亮光伴随着小夭驱壳破碎的声音……

    化羽猛地睁开眼睛,惊了一身冷汗。

    环顾左右,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好像是个山洞,很深很深,头顶的洞口仿佛有天那么高,越往上越窄,最后似乎只有碗口不到的大小。

    记忆还停留在昨夜的大厅,自己什么时候失去的知觉,又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的完全没有印象。

    对了,小夭!化羽摸遍全身也找不到那颗金珠,那是夭蕊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自己也弄丢了?

    恍惚间,化羽依稀记得昨夜众人散去,莺歌绕过来特意安慰自己:“别担心,好好听师父的话!”

    他宽大的衣摆落在自己身上,一扫而过。难道是他,是莺歌拿走了夭蕊的金珠?

    此时,化羽心急如焚,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他有太多事想做,要做,必须做!

    心烦气躁又无计可施之际,他拾起一根树枝,想起在藏书楼上俯视下面众弟子练剑的情形,便依着记忆比划起来。

    他越来越快,将所有情绪发泄在“剑”端。

    一股热流刹那间贯穿化羽的身,他突然感觉手中的树枝像是从自己指尖生长出来,与整条手臂已经血脉相通,他挥舞的不是树枝也不是剑,而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乃至整个躯干。

    挥剑时如翼在身,腾跃时如凌空飞翔,化羽从未感到如此快意洒脱过。

    ……

    尙轻开始在无名居内搜寻化羽的下落,任何可能她都不放过。

    后山早已被荆棘藤蔓覆盖,通路全部封死,按说根本不可能有人过去。但尙轻不敢大意,以虚禹的行事风格什么都有可能。

    于是,她想到一个办法。

    她找来松一、松二,请它们帮忙进去探个虚实。

    “你们是化羽的朋友,最讲义气了。而且,我也不会让你们白白辛苦,作为答谢——”

    尙轻说着对两个小家伙耳语了一番。

    松一和松二相视点了点了头,然后同时举起巴掌,“成交!”

    尙轻给松一和松二套上藤甲,放它们进入后山。

    两个小家伙果然不负所托,它们给尙轻带回了化羽的消息。

    “确定他在里面?”

    “没错,我们四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接着,它俩把里面的景象描述一番,“你放心,化羽看起来一切正常。”“对,他还在耍剑呢。”

    “耍剑?”

    “就是这个——这个样子!”松二卖力比划着。

    尙轻松了口气,至少眼下化羽还是安全的。

    同时,她也想到一点。后山被荆棘覆盖,任何人都不可能不着痕迹地进出。那化羽是如何被带去那里的?

    答案只有一个,他根本没有经过那片荆棘。是密室!密室通往后山和化羽现在被关的地方连同。

    如此,自己一直苦寻的第三个出口便大概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