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包厂子的承包款,不就是钱么?但钱与钱之间,其实也有巨大差别的。
在二十一世纪,很多人恐怕已经忘记了很多关键词,比如:外汇券,比如票证。
很多东西人民币买不到,但外汇券可以。
这也事实上造成了,民间黑市汇率与官面汇率之间的巨大差异。
朱弦越有外汇吗?
无论是美元、日元还是英镑,他都没有。
但是,他有一样比所有外汇还要更加硬气的东西,那就是:黄金。
和钻石不一样,黄金在地壳之中的含量,和铂金一样极度稀少。这个无法人工合成,只能在超新星爆炸的一瞬间才能产出的贵金属,最主要还存在于地核之中,地表稀少。
因此,几乎所有人类文明,都以黄金为贵直至现代也没有变化。
朱弦越轻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了余下的金子,说道:“承包费给的高高的,并不好,一来解释不清来源。二来,不足以打动这些人。但是,如果我拿出三根小黄鱼金条……用一根付承包费,用两根预付未来一年的收益。我觉得……应该足够啦!”
接着,又有分析说道:“黄金是硬通货,比美元等所有外汇还要珍贵。总之,是比起人民币而言,更让厂领导急需的!同时,我爸在国外金矿里工作,给我黄金也说得通,不需要担心解释不清金子的来源。只需要说,这是我祖传家底就行。”
“总厂想要改革,想要转型,肯定存在巨大的资金要求。这些资金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引进生产线,特别是国外先进的生产线。但是,买外国人的东西,那就要外汇,要美元。但不管怎样,黄金是绝对比外汇更好的选择。”
刘月朝听完感觉眼前一亮,赞道:“是这么个理呢。”
她拿出朱弦越给自己的二十克金子,说道:“这个金条,也算我一份。”
朱弦越推过去,没有接,笑道:“都说啦,资金方面的问题交给我。这给大姨的救命钱,我怎么能收呢?我手头,的确没有三根小黄鱼金条。但我当初既然能够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攒出三根小黄鱼,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也至少会有三根小黄鱼。甚至,还能有一根大黄鱼呢!”
刘月朝静静地看着朱弦越,看着这个自信满满,气势十足的少年郎,良久,展颜一笑,百媚生姿。尽管她很清楚,一根大黄鱼就是312.5克,足值三万多块,是一笔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但她没有怀疑,没有细问,只是轻声笑道:“好呀,我相信你。”
有句话说得好:最难消受美人恩。
朱弦越莫名地想到了这句话,也明白:自己再次前往明朝的时间必须抓紧定下,能够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重生过的他很清楚,他的父亲就是被人暗算死在国外,虽然也给他在海外留下了一些机缘,却并没有所谓的在金矿工作的身份。
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用来抬高身价,解释清楚金子来源而已。
想要获得黄金,必须前往明朝!
只有在那他才能获得黄金,同时,延续他规划已久的明末争霸之路。
朱弦越屡清楚思绪,收回目光,见刘月朝正在细细将一切计划,应对准备,也跟着回归心思,说道:“改革,天时地利人和都很重要。天时地利,可谓是准备了。人和则是上通下达,下达我们准备好了,上通就显得更加关键。现在,黄金我们已经准备好。接下来,就是要在完整的承包方案上,要让主持改革的厂领导相信,我们承包之后,一定能把厂子办的红红火火!”
刘月朝对此很认可,忽然而好像反应过来什么,偏头看向窗外,哎呀一声,惊道:“等等,这是几点了吗?一点多了吗?”
夜色渐渐深了。刘月朝之前与朱弦越谈得兴起,浑然不觉,发现之后,才发现已经到了一点多。这时候再把朱弦越赶出去,显然有些不厚道。
她红了下脸,说道:“今晚,我希望你就别回去了。就在这里休息吧……别乱想,我是说,你睡客厅吧。而且,在睡觉之前,我们必须演练好接下来的完整方案。”
“从承包方案的承包金、上缴比例,到承包后需要的厂子领导权力,原料价格供应,到最终每个人预备的沟通说辞,以及针对每一个突发情况的预案,我们都需要准备妥当,这次承包,我势在必得。”
“弦越,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大干一场!”
朱弦越对上刘月朝的眼睛,轻笑地说:“俺也一样……”
……
潘正华今年三十七岁。半年前上任八一六七厂副厂长时,他雄心壮志。
之前的他在市里的一个区属纺织厂担任厂长,他任职之初,仅仅用了五个月的时间,就通过严抓生产,敢发奖金,敢动干部等办法将该厂扭亏为盈,一举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厂变成了区里的创收大户。
因此,他迅速得到了上级的厚爱。
最终,潘正华在半年前被升任到八一六七厂担任副厂长,级别从正科级升任副处级。
上级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这是一个辉煌的国营大厂,因为他生产的很多军品最适合转成民品,因此也即将从军工厂转为地方国营大厂。
上级十分希望,一位有魄力的领导能够将这个逐渐落幕的大厂再造辉煌,不辜负上级组织的期望,不辜负数千名厂职工的盼望。
潘正华曾经雄心壮志:他也一度得到还有一两年就要退休的厂一号位鼎力支持。
可是,改革又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呢?
半年过去了,改革的风一阵阵吹过去,厂里生产的民用品越来越多。从最开始自身生产的:军服、军靴、军帽转的民用衣帽鞋子,到后面又新生产出来的军用压缩饼干,以及最新的土霉素片。
职工们生产的积极性很高,厂里发下去的奖金越来越多,但仓库里堆积的东西越来越多,收回的款项却越来越少。
改革的风停了,潘正华的脑袋,越来越痛了。
他发现,自己好像在孤军奋战。
所有人都只有他在拼命地向前冲,而其他人要么是熟视无睹,要么是冷眼旁观,甚至是暗自使绊子。
1982年11月29日。
这一天的他,正在自己那间有些冷清的办公室里,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热闹的广场。
厂里已经决定,暂停了土霉素片的生产任务。空闲职工们三三两两在广场上晒太阳,这让他无比挫败。
他无心批示文件,也无心呆在办公室里。
反正这几天下来,办公室也越来越冷清:积极向潘副厂长汇报的职工干部已经越来越少了……
不过,今天似乎是个不一样的日子。
一男一女,敲响了他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