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城北。
在一片低矮、杂乱的棚户房屋中间,一间拔地而起和周边棚户、小四合院有明显区别的宅子。它独具一格的设计风格在这破旧的土墙茅草屋群中显得鹤立鸡群。
房屋下地基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多人开始围观。王宅原先的土墙茅草屋早已经没有了踪影,如今已经修建起来一间占地约有三亩地的院子。院子里并没有开始建设房屋,只是打起了院墙,就这院墙的用的青砖就知道是大户人家所盖建的。
城北这一片是贫民窟,住在这里的阶层基本都是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属于底层阶级的一类人。有钱有势的人建房基本不会考虑建造在城北,要么城东,要么城南。城东是达官显贵扎堆的地方,城南住的基本是中产阶层,城西的基本都是军户为主,城西和城北则住的都是劳苦大众居多。
整个江宁城居住的人约有十二万人左右,城中则是官府的行政中心,各级衙门都建于此。府衙和县衙相隔不远,王明北城的新宅离府衙大约有三里地。北城的王宅房屋做了快一个月了,也只是把围墙和地基建起来了。
钱森一天到晚都在这宅基地里忙碌着,做事还算尽心尽力。偶尔账房刘富也会过来盘点,看买的材料和数量是否准确,再就是监督老爷王明交代下来的做工质量。王明就是个甩手掌柜,要是他来建房子想必下哪块砖都不知道。
钱森和刘富都是王家的人了,虽然他们与王明是雇佣关系,不存在卖身的契约,但是在这个时代,背叛往往代价是惨重的。封建社会的尊卑阶级观念非常强烈,只要主人交代下去的事情没有办好,主人是可以送官府入罪或者直接杀了的。
下人在主人面前是没有什么地位的,不论是管家还是账房,在主子面前和奴才是没有什么区别的。王明似乎和其他地主家的主子有所不同,他性格比较善良,也很好说话,对下面的人很不错。王明善良的品质在雨花村和大院里是有口皆碑的,他把下人当人看,能让每个人都有尊严地活着。
要是去到别的地方,地主们恨不得在这些下人身上拔下来一层皮,这是很常有的事情。所以,刘富和钱森很满足,在王家做事也很快乐。老爷王明不仅年轻有为,而且性格也好,年纪轻轻地就进入了勋贵阶级。
虽然王明是正八品武官,但是在普通老百姓眼里王明是官了,和他们平民百姓是不同阶层的人。如果小民为官员做什么事情那是天经地义的。要是官员对小民给予一些好处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这就是王家的家丁和管家宁愿把自己卖给王明家,要是王明赶他们走也不会走的。因为适应的王家的优渥生活,去了别的地主家里他们是很难适应的,别人不会给自由的空间,也不会交心放手给他们去做,反而处处防着,处处掣肘着他们。
“老爷交代六月份必须完工的,现在马上进入二月了,估计四月底五月初房子就应该可以建好了!”钱森感慨道,他已经帮王明建了一套房子了,有了相当丰富的经验。
“五月初,你能保证一个月能把内部软装全部做好?我建议你四月初就要开始准备家具了!建好的房子直接打扫干净之后,就要请木匠们进门打制了!其余的房子边建边装饰!”刘富提议道。
“刘账房说得有理!村里的宅子当时有夫人(杨静怡)来主持,我偷了懒,这次要不要请夫人过来帮忙打理?”钱森不确定地问道。
“你当夫人的是老爷啊,你说什么老爷就听你的?这事还得老爷做主!你也不要做指望了!好好想想夫人也不是我们说能请就能请来的!估计你这次不能偷懒了!”刘富一脸严肃道。
“唉!我不知道我装修的老爷是否满意,要是不满意到时候重新翻新装就耽误事了!”钱森有些发愁道。
“做个图给老爷看呀,看好了再定就是了。之前夫人自己设计自己装,老爷也不好说什么,我们做下人的肯定要请示完了再装,以免老爷不喜欢!”
“你说得有道理,我让这些匠人设计好图纸再给老爷过目吧!”钱森叹了一口气道。于是,两人愁眉苦脸地坐在院门口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
江宁府衙门口。
王明的马车远远地就停在路边,让马车尽量离府衙远一些。毕竟自己官微言轻,自己有那么豪华的马车按照朝廷礼制来说有些逾越。在江宁城跑一跑是没有什么问题,要是让朝廷的官员看到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进入府衙,周新和、张升、李彬和曹熊等一众官员早已等候多时了。虽不见朝廷的官员来,但听周新说应该是皇帝陛下的封赏下来了。王明有些激动,没想到这封赏有那么快?一级级地报上去,不是一级一级地报下来的吗?
周新告知王明是自己直接上的奏折,如果要是按照平常的公文传递到军机处估计要十天半个月左右才能下来。如今兵部和礼部下来人了,肯定是有封赏和提升的。王王明得知要升官,内心不由得有些期待。
府衙的一众官员只能在公房里等,这天都快黑了,依旧不见杭州来的天使。几个官员坐在公房里喝了两壶茶水,话已经聊了几轮,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几个官员肚子都饿了,等城门关闭了,他们应该可以回家了。等到众人以为杭州来的天使应该要明天再来的时候,有门子来报,说杭州天使一行官员到了。
那还等什么?去迎接天使吧?
府衙官员纷纷地走到大院来迎接天使团的官员。众人刚出院子,就遇到了三名宦官和三位官员,身后还跟着二十多名禁军。一名宦官打扮的男子,站在最前面见来人之后,用鸭公嗓子大声喝道:“传皇帝陛下圣谕,尔等跪下接旨!”
周新率领一众官员跪下,庄重地说道:“江宁府知府周新率众官接旨!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太监身后来了另外两个宦官,将长达快两米的圣旨打开。宣读司礼监太监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赦曰:时值盛世,江宁府安泰,今除青龙山匪患,还治下清明。朕深感欣慰,特予江宁府知府、通判口头嘉奖!望尔等勤勉尽心!江宁守备李彬、升从四品指挥佥事,授从四品武官显武将军!赏银一千两,绸缎五百匹!乡兵练总王明,入江宁守城卫,升江宁城把总,授正七品武官把总!赏银五百两,绢布二百匹!钦此!”
太监将圣旨读完,众人领旨谢恩。众人一阵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之后太监身后的两名宦官端来的新的官服、官印和银两。禁军则是抬来了绸缎和绢布,七百匹绸缎和绢布可是不少,足足堆起来有人那么高!
周新接待朝廷天使钦差们入公房入座,让人招待了茶水,点心。让朝廷天使钦差们先填填肚子,经来人介绍,众官员得知,此次来宣读旨意的是司礼监的太监曹礼曹公公,兵部江南道主事蔡坤,礼部主事管耀。
江宁府的官员们是皆大欢喜,尤其是对着李彬和王明则一顿祝贺。李彬他自己什么事都没干就官升了一级,他内心满是高兴和喜悦。他对王明另眼相看,心想这王明是他的福星啊,以后他要多多照顾王明,有王明这个财神爷关照,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王明的乡兵练总身份也变了,变成了守城卫把总。也就是后世的连级干部,李彬则是从正团级干部升到了副师级干部了。以前王明在内部叫千总,千总可是正营级干部。之前那也只能在安宁军内部叫唤一番,在外面只能叫练总大人,正八品武官。而江宁守城卫总这是正七品武官,没有武官职,把总就是武官最低职务了。
等到做了千总,正营级,也就是正六品武官,才会有昭武将军和昭信将军的官职。王明现在的乡兵练总的名头换成了正规军的名头,以后手里的一百人兵可以名正言顺拿朝廷的军饷,乡兵练总这个职务没有革去想必依旧是王明继续担任,只是守城卫的责任要比之前重大了许多。
所谓守城卫就是以后要听李彬调遣了,和城墙上李字营中的把总官职是平等的。以前乡兵练总和李字营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一个是民一个是军。要是来守城的时候,乡兵配合李字营守城就可以了,如今不行了,王明要亲自上阵守城了,这就是区别。
表面上王明是升了官,但是对王明来说有些尴尬。如果自己成了正规军,手里的几千安宁军怎么办?要是打起仗来了,要守城还是要去指挥乡兵?要是周新让别人替代王明接管乡兵练总怎么办?
王明之前的民团是归周新管,周新是文官,管理民兵也是合理的。这下王明心里拿不准了,只能事后再等问周新定夺,以后王明的到底听谁的?原本是直接归周新管的,如今进了军事编制要被李彬管。
一阵纠结之后,王明也没了多少升官的喜悦,跟着一众官员在公房里说着话。得知兵部这次派遣主事过来是要查城防的兵员情况的,也要检查王明的安宁军。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李彬和王明坐不住了。李彬是吃空饷虚报军人达七百多人,按照常理来说李彬是要有一千一百人的军队是合理的,之前调走了几百人去了边军。这些时间里朝廷是给足了军饷来支持李彬招募保持编制的完整,而李彬并没有这样做,只是拿了钱没干事。他内心里则是一阵紧张,吓得脸色发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王明则报上去乡兵是一千人,实际超编了差不多有两千多人!王明的乡兵五花八门的军服可能救了他。两千多人的杂役为一千多乡兵服务,怎么也说得过去。只是遇到较真的审查官员,王明则比较麻烦。
天色已晚,知府周新发出诚挚的邀请,请杭州来的天使到城北的朋来酒楼共赴晚宴,为天使钦差接风。曹公公看着蔡坤和管耀,官场的规矩他们是懂得的,自然入乡随俗。
府衙早已经备好了轿子,轿夫们抬着一众官员朝着朋来酒楼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