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的气温依旧很低,过几天就是腊八节了。这里很重视农历的节气,换作在后世腊八节是没人在意的。王明自从搬进了新房每晚总是被冻醒,房子太大了——空旷,看来是要找个人来暖被窝了,真是过不惯没有暖气的日子。
看着角落里已经熄灭了暖炉,王明连续打了几个冷颤。王明吸了吸鼻子,不远处的丫环晴儿奔跑过来忙把小袄给王明披上。
丫环晴儿是大柳村柳木匠家的二女儿,大柳村离王明雨花村大约四十里地,向西走都快到江边了。
柳木匠和儿子柳二蛋在大车厂里做木匠,父子两一起一个月可以拿到大约四两银子的工钱。父子俩人在大柳村瞬间成了名人,父子俩每次回家,家里总是围满了人。不为别的,因为柳木匠每次回去就给老母亲柳秦氏买上十斤熏干的腊肉,买上四坛子高粱醇,精米精面都是几十斤的背回去,惹得村里的人眼热。
大柳村是一个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村里百十来口人,祖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柳木匠回去之后让村里的人长了大见识,纷纷给柳木匠送礼求柳木匠带自己家的晚辈出去城里混。
柳木匠心想大车厂目前现在不缺人,自己也在大车厂没做几个月,感觉不够瓷实。等自己稳定一些了再带乡亲们出来闯荡,虽说柳木匠这样想是对乡亲们负责,但是乡亲们不这样想。村里的人觉得柳木匠发了财忘了本,丝毫不顾及乡情。结果,柳木匠和儿子不在家,留下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母柳秦氏在家被村里的人冷落,柳家想找乡亲们帮点忙,乡亲们都是爱答不理的。
于是柳木匠一怒之下就把十六岁的女儿柳晴儿和六十多岁的老母柳秦氏接了出来,在城外租赁了一套小院住下。恰逢自己的东家之一王明秀才家招丫环,这柳木匠就给自己女儿报了名,经过杨小姐的几轮筛选柳晴儿被留下了。
柳晴儿相貌平平,身材姣好。手脚勤快,从小就吃苦耐劳,很受杨静怡喜欢,晴儿就被安排到了王明的身边做丫头。另外一个丫头叫春儿,是另外一个不远村子的,春儿和晴儿轮班守夜照顾王明起居还是很辛苦的。
王明老爷还是很好伺候的,什么都不需要她们插手,王明主要是不习惯别人给穿衣洗澡。所以两个丫头的早晚事情不是很多,也相对比较轻松。王明跟她们说过,如果不忙就去书房看看书,学习学习知识。几个丫环们都很喜欢看书,有时候一看就忘形,耽误了事情。
上次杨静怡过来整顿了一些丫环,其中晴儿和春儿没有受到很严厉的处罚,主要是罚照顾老夫人王刘氏的两个丫头莲儿和翠儿。自从被处罚过,丫头们都是对家里的主人恭敬有加,再加上钱管家现在对丫头们的监督更加严厉,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活。
王宅那么大,每天都是需要家丁和丫环们打扫的,还有浆洗衣物,打水,购买生活物资等等。王明的丫环月俸一两,家丁也是一两。这对这些年轻人来说是很大的一笔财富,好多人都想破脑袋进入王宅做家丁都不得其法。
晴儿很满意现在的工作,王家的东家都是好人,脾气也好,对下人也体贴,等攒够了钱就找个好人家嫁了。
王明刚穿好衣服张天师就来敲王明的房门了。
打开门,张天师一脸笑容说道:“王小友,早啊!”
王明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有气无力地说道:“道长,你好早啊!”
“不早了,贫道平时卯时就起来了,练练心法打打拳活动活动筋骨。不像你这年轻人,睡到辰时还不醒。”
王明不想理他,丫环晴儿端来的热水洗脸,拿着毛鬃柳枝制成的牙刷,碗里放上粗盐,盐粘上牙刷猛地在口中横竖捅几下算是刷了牙齿。唉,怀念后世的电动牙刷,想念那种薄荷清爽的牙膏!想到这些,王明心里一阵隐隐作痛。
王明知道老道那么早过来找他什么事。王明早上给母亲王刘氏请安问好,再带老道去吃早饭。
吃完早饭,张天师就迫不及待地拉着王明出门。
马车上,三个护院早已经在车上等候多时。张天师一上车看着几个黑色的人头坐在椅子上巍然不动,魁梧的护院都彼此面色凝重,着实把张天师吓了一跳。好在自己心理素质好,不然早就吓得滚下了车。
张天师坐下后,看着王明不解地说道:“你出门带那么多人干什么?”
王明想调侃一下这牛鼻子老道,笑道:“怕被砍!”
“怕被砍?何解?”张天师一脸懵地看着王明道。
“我在外面得罪了人,怕有人伺机报复!”
“哈哈哈!王小友,没有想到你这么老实本分的人还有仇家!说来听听?”张天师嬉皮笑脸地看着王明说道。
“土匪!”王明没有多少耐心地回了一句。
“你什么时候惹上了土匪?”张天师更加惊奇地说道。
于是,王明和张天师在摇摇晃晃地车里把李毅下毒到后来报复,还有吴李氏的事情全部经过说了一遍。老道才恍然大悟,原来土匪寻仇还有这么曲折的关系。
车子进了城,速度放慢了下来,张天师从车窗看到进了城,忙问:“不是去山上吗?”
“进城带个人!”
“带个人?带谁?”
“你的老熟人,杨家的管事!”
“为何要带他?”
“他知道路!”
“你不知道?”
“天黑,我不记得了,还有,路上我睡着了。”
张天师一阵无语,心想这都是什么事?
不一会,黝黑的汉子被请上了车,一上车杨管事就和王明拱手作揖道:“姑爷,好久不见!”
“杨管事,这次麻烦你带我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王明说道。
杨管事一阵蒙圈,一脸狐疑地看着王明说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对,那一晚,你带了很多人把我捆在牛车上拉回杨府的那一次。”王明提醒道。
杨管事听王明这样一说,内心很是窘迫,他表情显得有些尴尬。王明不提这一茬,自己都忘记了。
他内心感到一阵唏嘘,这才几个月时间,物是人非啊。想当初一个穷困书生,就在短短几个月经营出那么大一片产业,并且还名正言顺地成了自己姑爷,人生如戏啊!
回过了神,杨管事微笑回道:“好的,让我想想。我去给前面给车夫指路。”杨管事很懂事地出了车厢,到了车把式的位置坐下。
张天师今天有些拘束,说话有些放不开,含糊不清地对王明说道:“王小友,等会到了,你带贫道看看!”
“好的,我懂!”王明躺在躺椅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车内摇摇晃晃地,张天师长有些不习惯。估计是有些晕车,早上吃的白粥比较多,胃里的稀饭四处晃荡。
终于张天师绷不住了,脸色煞白大喊道:“贫道要下车!”
马车迅速停了下来,直接张天师一身青色道袍一溜烟地跳下了车,然后就听到张天师搜肠刮肚的酣畅淋漓了一番。
半晌,张天师一副狼狈的模样,就像身子被掏空了一般,无力地躺在了王明身边的躺椅上一动不动,张天师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刚才的兴奋劲早就没有了踪影。
大约一个时辰的样子,马车缓缓停下。
王明扶着道长下车,王明看到一片看不到头的山脉,绿绿葱葱。冬天了,这些山上的树木依旧翠绿。
杨管事带着众人一进了山,羊肠小道不好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一片山坡地带。
王明上次因为天黑,完全看不到路,对这里全然没有了印象。
“姑爷,我们上次就在这里遇到的您!”杨管事舌头打了结,差点说出在这里“绑了您”,顿时脸上一阵尴尬。
王明看着这一片平平无奇的草地,还有这些平平无奇的灌木。他看了看张天师,张天师也是四处打量,两眼一直看着天空,寻思着这是怎么掉下来的?
“天师,您看看吧!”王明说道。
杨管事和几个护院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目光都看着张天师来这里做什么?
张天师故作深沉,对杨管事和众护院说道:“你们先回避一下,退后一里地。”
王铁柱、李淼等人看向王明,眼里仿佛在等老爷拿主意一样。
王明点头示意,几人才转身往来的路上返回。
几人走远后,张天师问道:“王小友,说说你是怎么掉下来的?”
“不知道,我醒了就看到自己睡在这里了。”
“掉下有没有什么感觉?或者之前有没做征兆?”张天师习惯性捋了捋胡须问道。
“当然有感觉,从山上掉下来的时候有些紧张害怕!”
“可是这里没有山,离山还有好几里地呢?”张天师放下了胡须,摊了摊手。
“我哪里知道?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王明认真地说道。
“没有道理啊,难道不是上天给了启示放你下来的?一个流程都没有?难道是喝了孟婆汤?轮回了?”张天师心里喃喃道。
“你在前世爬山是什么时辰?”
“大约是中午吧?”
“午时是吗?”
“对!”
“到这里醒来是几时?”
“大约22点!”
“22点?”张天师眼里满是迷茫地盯着王明。
“亥时!”王明才想起来这里叫时辰。
张天师又开始装腔作势了,一阵口里嘀咕着不知道什么咒语,拿出桃木剑一阵戏耍,然后又引燃了黄纸......
王明看着张天师的做派,不禁摇摇头,心想又来这一招,糊弄鬼呢?这个老混混,我保证你查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亏我信任你还跑那么远过来,结果还是这个套路?
一套法事做完,张天师额头冒出冷汗,一脸正经地对王明说道:“走吧,这里的事情了了!”
王明一阵懵逼,这老道也太能忽悠了吧?
王明问道:“有没有什么结果?”
张天师神秘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