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叫我黄犇吧,刘禾……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见身份被道破,黄犇并未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到来。
而随着他的话语落下,雾气中,又有另外一人走了出来,这人正是宋川。
不过,宋川明明已经前往了刘家村,不知他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
黄犇看着走过来的宋川,也没有意外,他反而饶有兴致的问道:“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看破我身份的?”
宋川的目光从黄犇身上的黑袍扫过,思量片刻后才道:
“从那晚送酒的年轻捕快开始,他对你很是畏惧,这说明你平日里应该是一个很有威信的人才对,但你在我面前却一直是副胆小怕事的模样,不过那时我还只是好奇,或许你本来性子就是这样。”
“直到去找刘全的那天,我其实又返回了一次村子,因为你说刘家村已经被抹除,不记得具体的位置了,所以我想着老村长或许知道,他毕竟在此地生活了多年。”
“但询问之后我才发现,他对刘家村的事所知不多,于是他又带着我找了几位村中宿老询问,结果依然如此,甚至他们连刘大善人这号人物都已经忘记,但你……却知道的如此清楚,甚而还知道刘全的存在。”
“这时我又想起你给我的卷宗,上面曾记载着,在刘大善人家除了在偏房发现的两具仆人尸体外,还有正房三具主人的尸体,可当时刘大善人的儿媳已经过门,所以除开仆人,应该还有第四具尸体才对,那这最后一具尸体又去了哪里呢?”
“还有我一直在好奇,我刚来黄家村就遇到红衣新娘,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可当晚衙门只有你我二人,所以,她其实是来找你的,在来后又有黑袍人出现救走了她……而我就将这些串联起来,于是得到了一个可能,你,就是那消失的第四具尸体。”
黄犇听着宋川缓缓道来,他忽然觉得,宋川或许比自己更加适合当捕快。
“还有吗,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光凭这几点恐怕还不足以让你确定我的身份吧。”
“我作为捕快,比村长知道的多一些,这似乎也是很符合常理的事情,缺少的那具尸体或许就是逃出去的仆人呢,毕竟当时的衙门也没有追查这具尸体的去向。”
宋川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过这一点宋川却没有直接说出来。
当初他从刘全家离开时,曾在木门前逗留片刻,那时他忽然用鱼目书看了一眼,而正是这一眼,也让他发现在刘全的身上有一道灰气浮现,而这灰气瞬间就让他想到了那红衣新娘的纸绳。
这刘全和那红衣新娘又有什么关系呢,宋川好奇,所以他当即就决定守株待兔,看看是否能有什么发现,但却没想到兔子没等来,却让他看到了黄犇的身影。
黄犇见宋川不在说话,以为宋川是靠运气猜出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也不点破,就继续开口道:“宋兄,你说的很精彩,我也有一个故事,不知道宋兄有没有兴趣听听。
“愿闻其详。”
黄犇见宋川回答得如此干脆,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了一抹笑意,于是他便说道:“十年前,有一刘姓田翁,善做生意,又时常相助附近的乡民,所以大家都叫他刘大善人。”
“这刘大善人不仅人善,心肠也好,有一年干旱,乡民颗粒无收,于是他就将家中所有的银两都用来购买成大米分给乡亲,自己却吃些糙米,后来大米没了,他又把糙米分给大家,自己吃些野菜米糠。”
“刚开始,村民还对刘大善人的行为感激涕零,带走米的时候千恩万谢,甚至还要下跪,然而时间久了,这一切恩惠都将渐渐淡去,分米也仿佛成为了理所当然一般,村民们每天都按时去刘大善人家领米,甚至有时还会因为分的不均而破口大骂。”
“而好不容易等大旱过去,于是刘大善人又花钱请人去修建水渠,而那些村民却觉得这完全就是在浪费银子,干旱了这么久,老天肯定要下大雨,所以还不如直接去买些酒水来分给大家打打牙祭。”
“刘大善人笑了笑也不说话,还告诉大家里面有宝贝,水渠建成,引来河水以后都不用在担心干旱,这对村子来说就是百年大计,这可不就是最大的宝贝吗,可惜,这些愚昧的村民都只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
“在后来,刘大善人想让唯一的儿子刘禾接手他的生意,可他儿子偏偏喜欢读书,于是刘大善人也没有强逼,反而还帮他将青梅竹马的表妹娶进门来。”
“而那天,也是噩梦的开始……”
“刘全、钱三、田海从镇上输了钱回来,债主黄老七追至村口要债,可他们常年好吃懒做,将祖辈积累的基业早已败空,于是几人一合计,觉得刘大善人家做生意多年,定然有大量积蓄,所以就准备将他刚过门的儿媳妇劫来换取些银子花花。”
“可他们哪里知道,刘大善人的积蓄早在买米和修建水渠时就已经消耗一空,结果没得到银子的几人又见新娘子貌美,一时之间竟动了邪念……”
“而等刘大善人的儿子带着人找到了被丢弃在河边小屋的新娘子时,那可怜的女子,却早已经被一群禽兽糟蹋得不成样子,还被他们用绳子活活的勒死在了那小屋之中。”
“而那些村民却还在旁边劝着他们息事宁人,都是同村的乡亲,若是这事被传出去以后还有谁敢嫁进刘家村呀。”
“但黄老七等人却还在担心刘家会上报衙门,就又摸黑进了刘家,点燃房屋,企图将这一屋子的人都活活烧死在里面,但却没想到那刘大善人的儿子因为悼念亡妻,去到她身亡之处上香,所以他也因此逃过一劫。”
黄犇说到这里时,双眼悲愤,他紧紧握着拳头却又说不出话来。
或许是在责怪父亲喂了一群白眼狼,又或许是在懊恼自己当初没有习武,否则遇到事情也不至于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久久沉默了半晌后,黄犇才忽然转身对宋川说道:“你一定在好奇,我为什么过了十年才回来报仇吧。”
宋川点了点头,这点他确实很好奇,但更多同样是为刘家不值,付出那么多,却换来一群冷血的畜牲,若是当年有一个人站出来,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愚昧无知还能后天教化,薄情冷血却是刻进到骨子里的。
“十年前,我遇到了一位铁血少年会的先生,他说柔儿体质特殊,就传授了我一种可以用精血复活柔儿阴魂的办法,但只能用我的血去喂食她,否则就算复活了她也不会认识我。”
“可这时,那黄老七却带人找了上来,他是黄家村的本家人,又有几房兄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于是我只能四处辗转,苟且偷生,而在逃亡中我一边喂食柔儿等她复活,一边躲避黄老七等人的追杀,可没想到这一逃亡,就是十年。”
“直到不久前,柔儿终于凝聚了阴体,我本来还想在等等,等柔儿练成那门神通我们就能光明正大的报仇,可惜……我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住了,这十年我一直在用精血喂食柔儿,又没能好好休养,现在早已经油尽灯枯。”
“所以我就和柔儿用秘术替换掉了黄家村捕头黄犇的身体,准备伺机动手,可我和他终究还是性格有所不同,被黄老七察觉到了什么,他就唆使着老村长去了平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