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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奇怪

    “李愈,怎么回事?”

    前半夜,在陆明华那里交代完明暗差事,李愈打坐至次日天明才勉强将修行功课补上,甚至来不及唤下人服侍他净面漱口,这位珍宝阁六掌柜使了张【清洁符】,便急匆匆地往楼上赶来。

    方一进门落座,嘴还没张,先被一个满头凌乱金发的华服老者喷了数颗唾沫星子。

    李愈桌下那只手紧了紧拳头,脸上则一脸惭愧,赔笑道:

    “来迟一步,请两位见谅。

    “姓陆的拿着鸡毛当令箭,阁主一意静修,命我每月向他汇报即可,他还真就一笔又一笔生意细究起来,把整个后半夜都耽搁了。结束时已是深夜,怕他起疑,只好等到天亮再来。”

    “无妨,李掌柜屡屡受他刁难,还能想的如此周到,当真不易!”

    三掌柜抢着把好人做了,二掌柜就得谈正事,金狮似的华服老者余怒未消,冷声问道:

    “有没有按计划行事?”

    “有。”

    李愈斩钉截铁回应,接着摇头道:

    “依照张老吩咐,我去了一趟【冷楼】,花大价钱请了一把刀,只是……没想到他们也有失手的时候。”

    “冷楼?”

    笑眯眯望着二人的三掌柜脸色一变,不敢相信地问道:

    “号称‘遁世无痕,柳刀心冷’的冷楼?”

    “不错,张老推荐的路子。”

    前晚,三人商议末尾,二掌柜递给李愈一封信函,吩咐其去找把刀。

    三掌柜历来信任老搭档的门路,当时没有仔细过问,此刻听闻是冷楼,不由得为之一惊,转而讶异道:

    “那黄脸符师手段竟这般犀利,连冷楼的杀手都拿他没办法?”

    李愈回以苦笑:

    “恐怕犹有过之,我去卫队问过,昨夜近郊连稍大的斗法动静都没有。只有两个不长眼的炼气小辈得罪路过前辈,被脱光了串在树上,好生戏弄一番。”

    “咦,怎么串的?”

    “用一根……”

    “好了,好了!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二掌柜不耐烦地摆摆手,接着道:

    “冷楼办事,向来手段利落,成与不成,都不会有太大动静……会不会是没有合适机会,暂时不便动手?”

    可没等二人回话,他立马自行反驳道:

    “冷楼接单时会定时间,这是他们一贯的作风,从不拖泥带水,绝无可能自砸招牌。”

    三人陷入沉默,显然都在思索暗杀失败的可能。

    但不动声色地拿下一个筑基战修,还是冷楼修士这种专职杀手,该是什么修为?

    筑基圆满,又或者结丹高修?

    二掌柜阴沉着脸,突然问道:

    “三掌柜,你那四方楼的朋友可不可靠,这个星道符师当真只有炼气期修为,对陆明华恭敬有佳?”

    老友之间突然称呼起职务,是一种态度,三掌柜晓得轻重,肃容回道:

    “应当不假,四方楼没有理由费这么大劲帮陆明华,况且一个吃饭宴饮的地方,人来人往,设计假消息也不现实。”

    “这就奇怪了……”

    洛良在青泽桃林里找了个无人山坳,一边采果,一边想事,不禁感慨出声,心中则反复思忖:

    “我与天水城主素不相识,何以平白无故赠我机缘,而且热诚之至,恐怕连洛家那几位世交前辈都做不到这份上。”

    世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恶意,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他年轻归年轻,或许会因为阅历不够而对某些修仙界现象一时无法理解,但绝无可能仍然抱有孩童时候的天真幻想,将偌大机缘单纯归结于……运道。

    一篇直指化神的长生功法,再怎么难修,也是可得长生的大道真功,价值连城这种字眼都算轻的。

    可如果这是用来诱惑老鼠的蜜糖,那这颗蜜糖也大的太过分了。

    洛良依稀记得,摘星崖有一类“护法力士”,便是山下修士受赏长生功法,从此卖命宗门。

    然而,护法力士更没道理从炼气期养起,广袤山野间,多的是筑基散修,金丹修士也不在少数。

    左思右想换了数个思路,都同“大修士想要对他不利的猜想”一样,禁不起推敲,道人顿时心生沮丧。

    他似乎唯一合适的选择,便只有听从黎冉暗示,在天水城多待些时日,直至城主得空接见。

    因为“朱雀卷轴”已是一个相当不赖的转修选择。

    星道、火法、句曲山的符箓传承,每一项都让洛良分外眼馋,至于古法修行的莫大难处,又怎会被他这种从未受挫的道门骄子放在眼里?

    况且天水城主赠此功法,想必也有化解之术,聆听其教诲后,兴许他能惊喜地发现,“两花同参”并没有道书所言那般艰难……

    洛良主意已定,心中石头放下,笑容又重新回到脸上。

    抬头望天,已过午时,记起约好一同摘桃的老者还在昨日原处等他,于是提起背篓,寻了过去。

    老者姓程,名度然,祖上也是天水城响当当的金丹家族,少年时期家族遭逢大变,修为从此止步不前,全凭一手家传炼丹术,勉强维持自家这一支族人的生活。

    几十年过去,久居仙城,以往离他十分遥远的酸苦尝了个遍,个中滋味不提也罢,然而事物发展的规律便是如此,经历过大喜大悲,程度然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无论心境,还是见识,都已远远胜过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家族少爷。

    与这种“前辈”聊天,洛良永远不用担心话题,更不用忧愁陷入无意义的奉承客套之中,他状若好奇地问上几句,老者谈性大增,便将天水修仙界的往事娓娓道来。

    “程道友,你方才说,‘咱们这位城主大人姓黎,是南疆人’,可有什么说法?

    “小道以后多半也要在天水谋生,初来乍到,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也为自己的无知担心的紧,生怕无意间犯下什么过错,便让那威武不凡的银甲卫士给捉去了……”

    今早赶来时,洛良第一次见到人们口中在近郊巡逻的天水卫队,一场不知因何而起的斗法爆发在道路中央,两方修士各自驭使法器,打得锵里哐啷的响,像菜市场门口表演的江湖艺人。

    没过多久,细雨里一朵毫不起眼的小灰云缓缓降落,云舟上下来三个筑基期修士以及三十三个炼气期修士,无论男女,皆是一身夺目银甲,下舟后也不说话,一众人等围着斗法修士展开阵势,便有一张灵力织成的银光大网从天而降,轻松擒下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