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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问符

    来时道路不熟,一步三看,身后又似有若无地缀着个尾巴,洛良想快也快不起来。

    返城时就无有那么多顾虑了,除去依旧留心戒备可能埋伏在后的高明杀手,他遁术运用无忌,仅半个时辰,便再次来到珍宝阁内。

    阁中李书文奉命供给洛良制符所需,持大掌柜令牌东征西借,从早忙到晚,终于将一应灵材准备妥当。

    伸手递去一个巴掌大小的金红锦袋,李管事擦着薄汗,欣然道:

    “幸不辱命,一支五色貂尾兼毫,六两西泉灵墨,白豚符纸一百张,涤纱、漓沫两类符纸各十张,月相莲三朵,星辉石六块……还有一些闲散灵材,请道长清点。”

    洛良将储物袋中整齐码放的各色木盒、石盒、玉盒依次取出,搁在二人中间的八仙桌上,果真神情严肃地清点起来。

    五色貂尾兼毫算一阶上等灵笔,许多二阶灵符都能勉强绘制,因其产自澜州本地,洛良估摸着应该容易找到。用灵笔制符于成品率而言提升不大,对于战修来说,最好的符笔永远是自己的手指,但灵笔有另一桩好处,减轻疲乏、节省灵力,从而提高制符效率。

    西泉墨也是澜州物产,出自澜州中部的西泉宗,往年与摘星崖多有来往,故被洛良知晓。此墨无色透明,貌与泉水无异,闻之有淡淡兰花香,是极好用的低阶无属性灵墨。

    三类一阶符纸,白豚最为寻常,堪堪可用于制【星火术】;涤纱符纸平顺清灵,适合制【微光藏形】;螭沫符纸较为珍贵,是用传说有螭龙血脉的东海螭沫鱼为主材,制【玄戈飞芒】都显得有些大材小用。

    洛良原以为珍宝阁舍不得肉痛,会拿另一种符纸应付,不成想还是蛮大气的。

    至于其余灵材,绘制灵引时将搭配灵墨使用,细心检查过后,洛良满意收好。

    这一百二十套材料,洛良需得成功至少七成,也就是七套“十星火、一微光、一玄戈”符册,其中两套用来抵材料钱,剩余五套上拍,按千分之五抽成。

    洛良心想,这笔生意珍宝阁应该赚不了几个子,世间之物但凡跟“龙”扯上关系,就不可能跟划算挂上钩。

    螭沫鱼跟螭龙无论有没有血脉联系,可既然整个修仙界都这么传,也捕杀成了珍稀鱼妖,实际如何,反倒不怎么重要了。

    哪怕它的真龙血脉故事,讲起来并不如何光彩,仅是旧时螭龙的夜壶。

    洛良取出一张螭沫符纸,其薄如蝉翼,白若露霜,三寸宽、四寸长的标准形制。

    他饶有趣味地问道:

    “东海当真出现过螭龙?”

    在崀山时,洛良便看过“四海恶龙戏波”的传说故事,离他最近的东海里,即是一头龙首鱼身的螭龙,据说此龙醒时巨浪滔天,憩则晴空如镜,出入风雷相伴,鱼虾蟹贝景从,声势浩大骇人。

    “应该没有。”

    李书文似乎没想到洛良会关注这个坊间传闻,犹豫着回道:

    “天君开辟此界时,所斩一众妖魔,《大玄传》皆有详实记载,后人经略四方时,降伏的妖魔也都当做功绩颂扬,然而上边却没有只言半语提及螭龙,从此处来看,大约是没有。”

    《大玄传》是史学大部头,洛良哪有闲工夫去读,李书文这般解释,他只好点点头,以示赞同,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今日我往城外见识澜州风物,偶遇青泽庄招揽修士采摘灵桃,一番攀谈,听闻此桃不仅可用于炼丹,亦可用于制符。

    “不知此桃是用于何种灵符,珍宝阁可有售卖?”

    李书文闻言稍稍宽心,同这位摘星崖昔日真传弟子相识至今,对方处事一向雷厉风行,今夜取了灵材却没有洒脱离去,他本以为是制符出了什么变故,道人年轻面皮薄,才开始闲谈兜圈子,原来只不过是见猎心喜。

    符修爱符实属常理,他脱口道:

    “青泽灵桃品性奇异,产量大,用处也多,行情上以炼丹、酿酒为主,像齐家有一丸【调息丹】,对念头驳杂的炼气期修士破开修行瓶颈有奇效,卖的极好,而以青泽灵桃为材料制成的灵符也多是此类用途。”

    中年管事起身来回踱步,琢磨片刻后,回道:

    “我印象中经手过两种灵符,何家的【静心符】与一个程姓散修的【归宁符】,功效都是拂走心头杂念,辅助修行。因为价钱上要比【调息丹】贵上数成,往常只有偏爱灵符的修士会购买,所以备货不多,眼下阁中未必还有去年存货。

    “等到十月下旬,应该又会有新符送来,道长如果有意,到时候我预留数张。”

    竟都是与念头相关的功效,“三花浑然”是如何作用于此的?

    修行理论研习非洛良所长,他也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想不通放下便好,向着李书文和声道:

    “不用,明白灵符大致用途即可,摘桃时,此桃使人昏沉,本想是否会有现成的斗战灵符供我参考,现在看来,只能自己研究了。”

    “祝道长顺利研制新符!”

    李书文当即赞了一句,旋即露出商人本性,笑道:

    “道长若有所得,或可考虑珍宝阁售卖,如有需要,珍宝阁早有旧例,可入股参与研制,配合道长制成新符!”

    “一定,一定!”

    又一层遮掩顺利完成,洛良松了口气。

    正如李书文此刻话里话外并非冲着那个虚无缥缈的新符而去,洛良特地与之交谈一盏茶的功夫,也不是为了给虚无缥缈的新符找买家。

    珍宝阁早就有与符修合作的成例,先前双方仍不够熟络,陆明华又有求于人,因此才没有冒然招揽。现如今一回生两回熟,自然而然地告知洛良一个“卖身”去处,便显得委婉而妥帖,留足彼此余地。

    至于洛良这儿,可以说是这三个月来锻炼的结果。

    跑到人家庄园里寻宝,还一时难以抽身,他左思右想,总觉得需要有个冠名堂皇的理由,万一引动什么变故,也能多一分摆脱嫌疑的机会。

    初临澜州,能借得上力的地方极少,除了珍宝阁,便只有那位莫名看重他的天水城主了。

    洛良没多想便排除那位心黑手狠的大修士,不只是老者的故事令他感慨生畏,更为重要的是他与大修士层次相差极大,这般送上门去,颇有点羊入虎口的架势,殊为不智。

    因此,他才琢磨出这番说辞,本色出演一个热衷符道、盯上青泽灵桃的年轻符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