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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军师

    “青泽灵桃的果期是每年的九月中旬至十月中旬,张家年年雇佣散修摘桃,渐生成例,也就是那本《摘桃手册》。

    “每颗灵桃可得三枚下品灵石,工价不菲,但诸位可知张家获利几何?”

    白五心里咯噔一下,悔意顿生。

    寨里只有两套上等敛息法器,所以一般是派遣两位筑基修士踩点,竞争之后的军师职位,他受云梦山惊吓,急着回来禀报,当即遁走,本应细心打探的情报都给忘记了。

    眼下那祈应对妥当,条理清晰,即将以利诱之,如果血衣团真要动手劫掠,又会是那祈担任军师。

    “点将分兵”事关油水,白五便也顾不上什么面子,当即服软捧哏道:

    “那祈,你就别卖关子了,入境澜州,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时间宝贵。”

    “那我直说。”

    那祈向尬笑的白五微微点头,站起身来,掐诀御物,其手中那颗青泽灵桃凭空飞起,晃悠悠地悬在半空中,方便众人观察。

    他指着灵桃道:

    “我问了数个摘桃多年的散修,这样一颗果子,市面上至少能卖三十枚灵石,倘若收成不好,最后能涨到六十枚一颗的高价。

    “而张家今日收拢,然后售出的‘十百果袋’已有十一个,所以至少也是三十三万枚灵石!而一个月的果期,乘以三十,就是九百九十万!”

    “只这一座庄园便可年入近千万,天杀的张家这么多年下来该有多少积蓄!”

    某个蜷缩在椅子上的瘦小修士嘟囔起来,另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撑开纸扇,眯着眼道:

    “五年前,我在摘星崖外门订购上品法器七星符剑,花了九千灵石,张家一收一卖,就是一千多把啊!”

    九百九十万枚下品灵石是一个大到令大多数修士没有概念的数字,如果换成一千多件上品法器,帐中每个人都能顺畅理解了。

    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突兀响起。

    “云梦山终归遣人来过,也拿走一个果袋。”

    帐中逐渐急促的喘气声像被人一把握住喉咙,之前为那祈、杜山二人开门的手臂主人冷不丁地泼了一盆凉水。

    两只猿臂环胸抱着,一头毛毡似的黑发随意披散,胡须茂盛,神态肆意,如果说孙霸只有一张猴屁股脸,那么此人已有九分巨猿威势,高大身躯立在帐柱旁,仿佛他才是撑起这顶行军帐的支柱。

    “二首领所言极是。”

    修为不如人,就得俯首做小,甚至为奴,北荒的规矩比北荒以南地界要严酷得多,因此那祈尽管出身极高,但在几位结丹期首领面前从不甩脸色。

    “不瞒诸位,云梦山那小姑娘亮相时,我也颇为沮丧,发财归发财,十死无生的生意有何意义,咱们可不能做‘白狼’那类蠢货,被天水城主利用一圈,灵石都没捂热,转头又给人家捉去杀鸡儆猴,窝囊!”

    那祈提起一件多年前的旧事,他们的同道,崀山劫掠团里一个名叫“白狼”的老团,曾联合数个劫掠团千里奇袭,一举攻破天水城门,大发横财。

    没成想只过了数月,头狼便被人枭首,窝点也给连锅端了,据说是新任天水城主安抚人心所为,中途还特意请了擅长占卜的大修士寻踪问迹。

    事情前后波橘云诡,每个人都有一番见解与揣测,但无论如何,自那以后,众多劫掠团的行事风格就变得耐心许多。

    “二首领所言,云梦山庇护天水张家,以及可能发生的事后报复,实乃爱惜儿郎性命、老成持重的考虑。”

    那祈沉声道:

    “可我算想明白了,澜州承平日久,哪一笔生意到了后来,云梦山和沧浪书院不来掺和一脚?像张家这种成色的哈巴狗,不经意间看他一眼,就会眼巴巴地凑上去。

    “三个月来,我们一路南下,翻山过岭,踏遍荥原,只有那些比蚊子腿还要小的肉,才没有沧浪书院的旗号。继续往南,这回沧浪书院的书生没见到,噢,原来是云梦山的小姑娘到场……”

    话说到这份上,行军帐中,大伙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崀山灵灾,高高在上的各门各派固然损失惨重,可他们这些干黑活的可怜虫以后又去哪儿找食呢?

    想着往南边走一遭,怎料每块肥肉都懂得扯一张大旗作虎皮,嘴还没张开,脑袋已经在往后退,窝囊倒不至于……毕竟真人的名头谁都怕……就是心里头憋屈的厉害。

    “之前大首领问我,带回来什么好消息?不错,我是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这个好消息不是指青泽庄是块如何如何好的肥肉,这一路上,我们见到的肥肉还少吗?不少,可惜都已经被那群道貌岸然的书生吃了。

    “这个好消息是指青泽庄是块‘难得’的肥肉。”

    那祈在“难得”二字上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青泽庄位于天水城外,那位心黑手狠的大修士近在咫尺,却大概率不会亲自出手。因为城外的产业这么多,如果出点什么事都要劳她大驾,修行路还走不走,长生大道还要不要?张家名义上是天水附庸,可自个经营的产业,就得自个担当起来。

    “东边比较近的沧浪书院没有管青泽庄,这已经极好,南边比较远的云梦山管了,却没有多重视,只来了一个炼气期的小姑娘,这便更好!”

    分析至此,就差捅破窗户纸,那祈的嘴巴却停了下来,因为他知道,有些话只能真正话事的人来说。

    “呵,劫掠……劫走机缘,掠夺造化,要想和和气气地把事情办好,岂非痴人说梦?”

    杜赫元嗤笑一声,冷冷地抛出一个问题,随即下命令道:

    “就拿青泽庄开刀,还有什么疑惑现在就说,往后谁要敢退缩,可别怪我军法行事!”

    半响,孙霸见一直没人说话,急得直挠脖子,他一咬牙,问道:

    “大首领,这果子特征如此明显,我们抢来……”

    “谁说我们要抢果子?”

    杜赫元哈哈大笑,一袭鲜亮红衣大氅随着他的起身,像一条翻涌跳动的血河,他目露寒光,戏谑说道:

    “我们抢果子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