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最后一个考生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考完机修师科目在候场区为伊时肆祈祷的艾十一背着她往回走。
这是他们最后一场考试，这次离开第二天就不用再回B216军事院校听课了。
伊时肆吸了一下鼻涕：“歪，艾十一。”
艾十一反手熟练地递给她一张面巾纸擤鼻涕：“有话说话，别偷偷把鼻涕抹我背上，不然衣服你洗。”
伊时肆震惊：“我好不容易利用课余时间捡垃圾搞出来的洗衣机是给你当装饰品的吗？？？”
“洗衣机我做的，我掌握着一半的股份，你只负责提供原材料，”艾十一表情三分冷漠四分嘲讽以及三分麻木和习以为常，“所以我以其半个主人的身份，驳回你使用洗衣机清洗你的罪恶的要求。”
伊时肆：“你信不信我直接给你来个大招！”
艾十一头都不回，用行为表示不信。
伊时肆上半身抬起来，表情严肃地摇了个来自神秘文明的花手：“必杀技——嘤击长空！”
艾十一沉默着偏头望了她一眼，沉默着把小姑娘放下来，然后配合地假装吐了口血，顺着墙滑下去，面无表情：“啊，我死了，不背你了。”
伊时肆蹲在瘫在地上的艾十一旁边，半晌伸出手试了一下鼻息，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啄木鸟似的不停戳他脑袋：“歪，你真死了？”
艾十一点点头：“真死了。”
伊时肆：“真死了为什么还不闭眼？”
艾十一眼神真挚：“因为你哥死不瞑目。”
伊时肆：“真死了为什么还有呼吸？”
艾十一压根没打算屏住呼吸：“因为被异父异母的亲妹妹残忍杀害的这口气咽不下去。”
伊时肆发现自己的母语可能是无语，几秒后她又摇了个花手，不得不说大招前摇非常长，最后两只爪子一左一右拍在艾十一脸上：“必活技——大复活术！”
艾十一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支着下巴耷拉着眼瞅她：“你都是从哪学的奇奇怪怪的台词？”
伊时肆如愿以偿地趴在他背上，基因药的副作用使她摊成一块伊时肆饼：“跟齐棱他们学的，他们这些别墅区的小孩看过好多好多动画片，我也想看。”
艾十一往上颠了一下让伊时肆好不掉下来，小姑娘现在已经不会背着走一半就被颠掉下来了，虽然她依旧比同龄人看起来要矮不少。
好吧，这话艾十一也就敢在心里念叨几句，真说出来伊时肆得跳起来把他摁地上揍。
“多大人了？还想看动画片。”艾十一面无表情地戳穿她，“我看你根本不是想看动画片，更大可能是馋人家家里的大电视，想搬回来卖钱。”
被戳中心事的伊时肆瘪着嘴不理艾十一，这段路很荒，沿边的都是废弃的危楼和断墙。正好路过一段基本被夷平的旧建筑群，伊时肆侧过头就可以看见从地平线上延伸的灰色天空，呈现出一种类似于过度排放工业废气的凝滞感。
她又戳了戳艾十一的背：“艾十一，你想报哪所军校？”
刚说完没一秒，她就反应过来，自问自答道：“哦，对了，你的梦中情校蒙柯利尔对吧？”
艾十一没有回答，而是把问题抛了回来：“联盟的四大军校分别是红塔星的蒙柯利尔军校，蓝琉璃星的海德里安军校，绿萝星的风歇殿军校和离幻星的联盟军校，你想选哪个？”
伊时肆陷入短暂的沉思：“我想选名字好听的，你觉得风歇殿怎么样？”
艾十一在问出口之前就知道这货的答案绝对不靠谱：“风歇殿军校所在的绿萝星离我们黑河星的路程第二远，路上搭星舰的费用换算一下大概够你三个月捡来的垃圾赚的钱。”
伊时肆默默地把风歇殿军校从候选校里划掉：“那第一远的是哪所？”
艾军校小百科十哪里不会点哪里一任劳任怨地开口：“是联盟军校，离幻星是联盟的重要政治大星之一，路费大概能包了你一年的基因药，就算埃丽斯夫人给你包了第一年的费用，剩下几年你也得把裤衩都卖掉才有可能不被退学。”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艾十一的酒瓶盖眼镜晃过一道残忍的白光，“联盟军校不发放奖学金，因为里面大部分学生的家长都不是联盟议会成员，就是联盟富豪榜前列的资本家，所以给钱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侮辱，表彰学生一般只会发奖章。”
伊时肆心痛：“请让他们尽情地侮辱我好吗？另外问一下，发的奖章一般是什么材质的，可以卖吗？”
“放心，不会有人买的，奖章上面会刻表彰学生的名字，一般的工具是涂不掉的。”艾十一惨烈地打碎了伊时肆最后一丝幻想。
伊时肆把联盟军校这个比风歇殿更烧钱的败家玩意儿给狠狠划掉：“所以海德里安和蒙柯利尔就成了我唯二两个选择了是吗？我听说蒙柯利尔学费最低，而且还有贫困学生补助。”
“嗯哼，不过也不一定要选这两所。我个人私心比较想你去蒙柯利尔军校，但不得不说，近几年联赛蒙柯利尔军校一直没有亮眼的表现，可能存在师资和生源方面的问题，大部分资质高的都去了联盟和风歇殿。海德里安的表现虽然中规中矩，但还是比蒙柯利尔要强。”
艾十一给伊时肆分析了一通各大军校的利弊，最后偏头望了她一眼，又很快别回视线：“反正不管你最后去了哪所军校，学费我都能帮你想办法，机修师可比你们机甲兵能赚钱的地方要多。你的毕业考成绩在所有机甲兵中排名第一，第一年的费用不用管，你好好念就行。”
“小十四，以你的天赋，未来绝对能成为一名厉害的刺客兵，我想让你能走上更好的舞台。”
伊时肆没有第一时间搭话，这个有很多学生根本不需要考虑的问题在他们面前却像是山一样沉重。
“艾十一，星星长什么样？”
艾十一快走到棚户区了，忽的听见伊时肆这么问他。
他斟酌了很久，不太知道该怎么告诉一个从来没真正见过星星的人星星的样子。
“很漂亮。”
他又补充一句：“就像我们老看见的流星一样璀璨，但比流星更长久。”
“我还听说过一个传说，你知道吗，据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
伊时肆面无表情地拆穿他：“假的，骗人。”
“而且我不想变成星星，我想活下来，离开黑河星，像你说的那样走到更广阔的天地里，最后死在一个能看清天空的地方。”
“付老狗说过的，”伊时肆把脑袋又塞回艾十一的大衣里，声音闷闷的，“我是一名刺客兵，现在是，以后也是。”
“而刺客是不应该成为太耀眼的星星的。”
艾十一拉开房间里的灯，光线刺穿飘浮不定的灰尘，充斥着这个矮小狭窄的屋子。他把伊时肆从背上放下来，让她窝在床上，基因药的副作用持续时间很长，她的手脚还在有些不自觉地抽搐。
伊时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虚弱的沙哑：“哥。”
“我和你一起报蒙柯利尔，咱俩一起离开黑河星。”
艾十一打热水的动作顿了一下。
“好，以后哥养你。”
…………
一个月后，录取通知书通过星舰送到黑河星，两人收拾好行李，很快搭乘最近的一艘客用星舰前往红塔星。
他们不知道很多年后，会有很多游客特意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只为来看看天启时代最强的刺客兵幼时居住的地方。
那是一个属于他们的时代和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