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洒在永不疲惫的大地上,夜色像一双双大手反复揉捏城市躁动的心脏。
月亮轻掩面纱,街面更显浮光跃金。
理查德醒来后发现自己在雨夜徘徊,他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从哪来。他只记得一件事,一个名字—理查德,仅此而已。
他极目远眺,发现这个世界光怪陆离。
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断首舞干戚。
巨大的无头机械挥舞着手中的兵刃,颈部时不时喷射出熊熊烈焰,胸口雕刻着狰狞的神像,目眦尽裂,一对血一样的双眼怒视着苍穹。
古寺青灯,余音缭绕。一座虚幻的佛寺投影在天空,庄严宝相的佛陀规律地拨动念珠。
一把把飞剑如梭交织在车水马龙的天空上,巨大的荧幕播放着2D的周氏喜剧。
理查德收回目光,向另一边望去。
幽静的神社伫立,高楼林立,一位全息投影橡皮人在街道来来回回穿越,一个个虚拟的动漫角色在繁华的广场游走,熙熙攘攘的行人大多都装备有机械装置。
花阶柳市,红粉青楼。一位位身着和服,千娇百媚的艺伎一楼观望,风情万种。
广场被巨大的鬼面面具覆盖,面具上站着一位位戴着面具的忍者,或狐面或鬼面。
理查德不知自己在哪,恐惧油然而生,他摇了摇头努力搜索记忆,大脑飞速运转。
一位背着药篓,书生打扮的青年人走来,“朋友,你为什么徘徊于雨夜?”
理查德回过神来,仔细分析书生形象。这是一位戴学帽,背着可遮雨的竹篓,双脚装置义肢的青年。义肢色泽古朴,齿轮运转时发出铜钱落地的声音,叮叮当当。
他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理查德确认书生没有威胁,不知不觉距离拉近了几分。
“理查德?这里是混流星,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书生一脸疑惑,目光不停扫视理查德。
“混流星?那你知道我应该去哪吗?”理查德像一个溺水的人,伸手想抓住书生的手臂。
“去哪?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去哪,活着就行。我看你有缘,不如求问一卦,一窥天机”
书生露出狡黠的笑容,用手全力敲打机械义肢,机械义肢中掉出3枚铜钱。
“天机?卦?如果能清楚我是谁,我愿意尝试。”理查德努力保持平静,认真地回应书生的要求。
“抛撒铜币,3枚一组,共6组,答案就在铜钱里。”书生一脸正经,上下打量着理查德。
理查德接过铜钱,准备抛撒铜钱时却犯了难,因为他观察空中飞舞的铜币,脑海不自觉地浮现出一道道轨迹一种种可能,铜钱还没飞到最高处,理查德就已经知道正反。
“这真能知道答案吗?哪种答案是好结果,我可以18次全为正或全为反。”理查德不明所以,不知道书生的方法有什么意义。
“不是的,不要用义眼或其他改造机械,随心所欲,心诚则灵。”书生心生疑窦,‘眼前这人明显四肢健全,完全不像改造人,为什么能看出铜币规律?’
理查德闭上眼睛,认真抛掷了18次铜钱。
“随卦,主卦为震为雷,客卦为兑为泽,卦序17,随:元,亨,利,贞,无咎。年轻人,你准备解卦吗?”书生浅笑,飘逸出尘,淡淡微笑地看着理查德,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范。
“解卦?钱?什么东西?我好像没有。”理查德纳闷,他越是和书生交谈,就越不了解这个世界。
书生顿感无趣,一把抢回铜币,将它放回义肢,哐哐当当的声音在书生腿中回荡。“好吧,你我无缘,有缘再见吧。”说完,书生迈步越过理查德,挥了挥手洒脱离去。
“喂,别走,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缘分?随卦又是什么?”理查德看着渐行渐远的书生,不禁开始着急。
雨越写越大,抬头望去,雨点中还闪烁着霓虹的光芒,
书生头也不回,不紧不慢地走着,用手扶了扶背篓,调整角度防止被雨淋湿。“随,字面意思。”说完,书生拐过街角,消失在理查德的视线中。
理查德看着书生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语。
他转过身摊开双手,抬起头,看着天空感受着每一滴雨滴打击在身体的感觉,他脑海清楚的知道每一滴雨点的力道与角度,可他是谁?他来自哪里?他说上不上来,也没有人告诉他。
他站立在雨夜中,祈求着谁能给他一个答案。
……
“警告,最后通牒,请放弃抵抗,5秒后开始使用重型火力。”
拐角处,一位身披兜帽长袍的女孩拼命跑来,她的身后跟着4个坦克似的机器人,冰冷的钢铁外形闪着摄人的蓝光,眼睛呈现危险的红色,腰身处围绕着一圈重型火力机械,8条粗壮的钢铁腿灵活得像行走在蛛网的蜘蛛。
街道上的机械路灯调转方向,一盏盏昏黄的灯光打在女孩身上,像是拷问官也像是无情的路人。
女孩不顾一切拼了命的往理查德方向的拐角跑,长袍里装载着晃晃荡荡的许多玻璃小瓶。
重型机器人开始无差别攻击,此时女孩正与理查德插肩,理查德意识到危险,抱着女孩辗转腾挪,巧妙地避开了机器人的扫射。
理查德将女孩放在街道旁,冷漠地看着调转枪头的机器人,此时他好像找回了自己,没有感情的眼睛中闪烁着机器人的身影,大脑飞速运转。
女孩还未站稳,理查德已冲入机器人阵营大杀四方,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每一次攻击都让敌人猝不及防。
理查德了解机器比了解自己更清楚,每一次闪避重型机器人的同时,他平平无奇的一拳或一掌好似都能击中机器的驱动反应堆,他的大脑同时计算着眼前和身后机器人所有的动作数据,再将他们的运动轨迹信息反馈到大脑,手上反应着最精准的动作,像一把手术刀,切割掉敌人的运动神经。
女孩终于站稳,她急忙抹去眼角的雨水,此时现场早已一片狼藉,机枪损件、轮轴、齿轮、驱动反应堆、线缆到处都是,地面坑坑洼洼。理查德站在事故的中心,抬起手握了握拳,张开双手,让雨点打在手心,静静地感受刚刚那种感觉。
“为什么我会做出那种举动?自我保护措施?我是为何而生?战斗?”理查德追问自己,不禁将拳握的更紧。
女孩战战兢兢,裹紧长袍,小心翼翼地踱步远离理查德。
“你去哪?你认识….我…吗?”话说到最后,理查德有气无力,头慢慢垂下,与世界断开了连接。
女孩吓了一跳,呆坐半晌,最后缓缓靠近理查德,查看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捣鼓了好一阵,发现理查德好像真的晕死过去,慢慢地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具箱,抽出了一把带着电光的钳子。
女孩谨慎地掀开理查德的衣服,查看他是否有价值不菲的机械体。身体与正常人体温相同,工具钳反馈的数据37.6℃,皮肤无异常,没有任何机械装置和智能设备。
满怀期待,失望离开。女孩无奈的收回工具钳,转身准备离开,她拐过街角,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不去管那些多余的想法。
女孩的行动打败了她的思想,她转过头快速向事发地跑去,此时理查德仍垂着头,在雨夜一动不动,女孩观察了下四周,扛起理查德,快步走向另一个街角,绕了许多弯来到了商店鳞次栉比的小巷中,这里有许多全息投影的明星艺人,他们或成团或独舞地在街上演出。建筑上的2D屏上用韩文播放着名人的演出信息。
女孩紧了紧大衣,因为她知道这里小偷很多,于是她贴着街边,步履蹒跚地往贫民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