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一瞬间,徐澄之便睁开了眼,从床上起来。简单洗漱了一番后,徐澄之没有如往常那般拿起还未看完的书,也没有去学而斋找简从之他们的打算,而是将自己拾掇了一番,看他的神情似乎在犹豫,他昨天已思考了许久了。
正欲出门,徐澄之突然看到桌子上摆着一个酒壶,这款式,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徐澄之没有犹豫,直接揣进身上,顺手带走了。
他又偷偷来到了皇宫,依旧是昨天那个院子,不过盛千玦不在,他往旁边的亭廊走了几步,一道剑光便直直地向其刺来。
他身形一晃便躲过,然后才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退下!”。
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立即便收了剑,退到一旁,不过一双紧紧盯着徐澄之的眼睛中,警告之意甚为明显,然后盛千玦从屋内走出。
一看果然是徐澄之,盛千玦心中闪过一丝无奈,不过既然如此,她开口道:“徐公子旁边水榭一坐?”
徐澄之自然同意了,走前还看向那个刺向他的侍女,笑道:“剑法不错,可惜欠点锋芒,不然有那姓木的一半水准。”
一听这话,侍女顿时怒目而视,不过主上未发话,她不敢轻言。
等到了水榭坐下,盛千玦看着他先是打开了身上的包裹,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串糖葫芦。
看着眼前红艳艳的糖葫芦,盛千玦细眉微蹙,身形往后微微退了一点,知道徐澄之要说什么的她率先开口道:“我对这些没有兴趣。”
“这些你都没吃过,难道你就不想试试吗?话本上不都这么写吗,富贵人家对世俗人家的生活感兴趣之类。”徐澄之徐徐善诱道,“或者说,田园山水怎么样?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你只是没看过所以才不感兴趣而已。“
徐澄之看上去耐心极了,而且非常自信,因为除了这些外市场上的小玩意外,他还准备了许多其他的东西,总有一个能将她骗,不是,劝出去。
面对徐澄之接连拿出来的据说在市面上极为流行的物什,盛千玦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为了让徐澄之闭嘴,她随口说道:“我听他们说,武林有一座云上天宫,其月露冰泉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是真的吗?“
徐澄之从手中的物什上抬起头,看向她笑道:“你还信这些,当然不是真的。”说完陷入了回忆,然后伸手向她比划了一下,那个湖大概就这个院子这么大。
“就是一个在山顶的水潭,在冬天的时候会结成冰,唯有湖心不结。若逢月夜,山高树清,这湖面的景色只得一看,月露冰泉也是传言至此。”
“是吗。”盛千玦支着头,看他比划的冰潭,闲闲说道:“临安也有雪,这皇宫内也有湖,不过远远谈不上结冰的程度。”
看她这样,徐澄之好似得逞一般笑起来:“怎么样,想去看看吗?”
盛千玦用极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问道:“我如何去?”虽是疑问,但她言语中想表达的意思却很明显,她是去不了的。且不说朝廷与武林并不互通,就算可以,自己在这深宫中,也是不能的。无论怎么看,都不现实。
“虽然现在带你去不了,不过月露冰泉还是能让你见见的。”徐澄之从腰间取下他的酒壶,说道,“月露冰泉酿的酒,我出门也只带了这么一壶,送你了。”
看着他递来的酒壶,她的视线仿佛凝固一般。她不应收下,可是却忍不住打开了,酒清冽的味道传来,好似能看到那个月光下的冰泉一般。
然后默默放下了。
深宫围墙里,小潭水榭中,徐澄之与盛千玦面对面坐着,前面的桌子上是一个造型古朴的葫芦。
正当盛千玦沉默半响打算开口时,一个侍女匆匆而来,人未至,通报声便已传来。
“主上,未清传来消息。”
等她来到水榭前,才发现主上旁边竟有一个人。
盛千玦只看了她一眼,她便欲退下,不过转眼她便看到徐澄之感兴趣的目光,她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说道:“算了,你直接说吧,不然到时候这位徐公子又得麻烦了。”
徐澄之毫不在意她语中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便好整以暇地看着前来传信的侍女,等待她的消息。
侍女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报告了最近发生的一件怪事。
礼部尚书在修缮府邸时,在园子的石堆中,发现了一口古井。井里面已干涸,隐约能从上面看见井中露出的白骨。
它出现在枯井中,水已干涸,井却被生机掩盖,无数绿意环绕井口,透过那藤蔓,可以窥见里面的白骨。它白得不可思议,完全没有被灰尘遮掩,反而发出一股岁月流逝后独有的光泽,它是那样的完整,又恰到好处,构成了一个字。
当时的所有人都被这种不可思议的神圣感惊住了,没有人敢哪怕掀开井口的帷蔓,对佛骨进行任何的打扰。
而且白骨构成的字,正是南宫家敬献给皇上的那尊佛像上刻的四字真言的首字。于是引起满城轰动,都认为这是祥瑞之兆,官差们自然也不敢妄动了,而那位官员还打算将它献与朝廷,正在请佛教大师前往一观。
“哦,还有这等事,那可真是怪事一桩。”盛千玦听了,不甚在意道。
佛像?徐澄之想起了上次偷入皇宫是在侧殿见到的那尊大佛,不过它身上是否有字这个他倒是没关注,想来应该就是它了,而且,又和南宫家有关,直觉告诉他,这次估计又要发生大事了。
在转头继续跟盛千玦絮叨了一会后,见她还是没有半点想出去的意思,徐澄之也只能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见太阳高升,温度逐渐上来了,徐澄之便向盛千玦告别了,对方一副久居深宫清瘦疏淡的模样,一看便很弱,免得对方在室外多待。
走前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壶,她虽未说要收下,但也没拒绝,遂笑道:“放心,这酒度数很低,不会醉的。”说完便离开了。
看着消失在宫墙之上的徐澄之,再想想前几天同样神出鬼没出现的周行,盛千玦想道,那家伙,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不少麻烦。不过,还不错,毕竟这临安,太无趣了。
一旁的侍女见她盯着那壶酒沉思,不由得上禀道:“主上,此等来历不明的人,还是处理掉为好。就算不能,也应敬而远之才是。这壶酒,万不能喝。”
盛千玦抬起头来,笑道:“是啊。”
一双清澈的眸子,情绪翻涌,平息,最终也只是一句“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