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刚露出曙光,徐澄之从满是书的床上醒来,见周行还没回来,他便自己来到临街的一个小铺子,点了两个包子,在那坐着吃,正巧旁边桌子的几个读书人在高谈阔论。
临安简彧,世代书家,虽贫寒少食,然才华横溢,颇有胆略。一日与诸生饮,闻乱街其事,其友素闻其豪勇之名,以此打趣,今君敢一探否?
这谈论吸引了徐澄之的目光,见那被称为“从之”的人正是那天客船旁边坐的人,想来能登上那艘船的应该也不是常人。
简从之,宁简则固,初看时,就像是一蓬杂草中的石头,是一种宁愿潦草的固执,徐澄之不禁有些好奇多看了几眼,看他笑与人言时举手投足显露出豪爽,果断答应了众人的打赌。
乱街吗?想起隔壁街道的异样,他们说的事也引起了徐澄之的注意,因此在他们走后,徐澄之也跟了上去。
天已经大亮了,乱街还是如当初自己看到的那般,看不见一个人影。简从之此刻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昨夜他与几个好友彻夜畅谈,吟诗作赋,举烛夜游,酒更是喝的不少,但清醒后他并没有后悔立下赌约,心中并无任何惧意,神智也愈加清明,他平日也早听说过乱街的名头,据说这里冤魂厉鬼无数,他倒是不信。
古老破旧的房屋密密麻麻林立着,路边墙缝是随处可见的枯草,唯一还算平整的路,笔直的也不知延伸向何方。
也不见人影,简从之就这么径直向前去,可是,慢慢地,随着他逐渐深入,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平常的氛围。
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对方越发不加掩饰,简从之坦然自若地走着,心里思量着会是什么人在跟踪自己,自己向来不与人结怨,应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便只是因为自己来到此处了,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可是他们平时也没听过乱街出过什么命案。
眼见前面一个拐角,他好似什么也不知道一般,维持着之前的速度往前走,在离拐角只有两三步距离时一个箭步跃了过去,消失在了拐角处。
当然并没有消失,只是在旁边的屋角躲了起来,虽然不指望就这样逃掉,因为他对这里并不熟悉,路看起来也十分笔直,不好逃。
就在他静静等待对方气急败坏出现时,对方那种穷凶极恶的气息却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徐步走来。
淡蓝色的天幕下,周围尽是暗沉的色调,徐澄之的出现与之格格不入,可他还是猝不及防出现了,带着这临安已没有的从容风度。
“在下简彧,不知阁下是?”简从之从屋角出来,先向其施了一礼方才询问道。
徐澄之友好地拱了拱手,笑道:“徐澄之,称我为澄之便可。”说完看了看周围,“简兄这是在这里做什么?”
“与朋友打赌来此一游罢了。”
“这里有些危险,寻常人还是最好不要涉足此地。”徐澄之友善地提醒。
“不知那些人是?”听此耐人寻味的话语,简从之颇感兴趣问道。
“一些流氓混混,三教九流混杂罢了。”徐澄之不欲多谈,因为他也不清楚。
“那徐兄又为何出现在此处?”
“这个嘛,自然是因为我住在这里。”徐澄之笑得老实,没有半分犹豫。
“住这?”简从之惊讶道,旋即敬佩起来,“徐兄真是胆量过人,想必身怀长技吧,话说回来,还得感谢徐兄出手帮助,不过这在这里也非长久之计,徐兄来临安莫非也是为了秋试大考?”
“正是。”徐澄之笑着点头答道,“唉,乍入临安,无半个熟人,身上钱帛有限,自然只能住这里了。”
闻此简从之爽朗一笑,说道:“那不如这样,我有一个朋友,在不远处的九和道开有一家旅馆,专门接待各路赴京学子,你去他那投宿如何?至于钱财不是问题,那位朋友为人豪爽,最喜欢结交各路豪侠。”
听他这么说,徐澄之自然十分乐意道:“那恭敬不如从命,这在这里也确实不方便。”
“那么徐兄便与我一起去见见那位朋友吧,他正好就在外面。”
“好。”
在乱街门口,简从之的一行好友正在门外等候,三三两两随意地做着对子,好不容易等简从之出来了,却见他身旁多了个人,不禁打趣道:“从之兄这是把乱街的鬼魂带出来了吗?”
鬼魂?徐澄之挑了挑眉。简从之哭笑不得,赶紧解释徐澄之的来历,对自己的帮助以及在临安暂时居无定所的事。
只见其中一人站了出来,身材高大,衣饰缭乱,满脸醉容,笑呵呵道:“小事小事,这位徐兄就到我的学而斋去住好了。”
另一人附和道:“哈哈,褚兄的客栈不就是为此开的吗,这件事之后再谈,我们去继续我们的酒会吧,等你可久了,没事就走吧。”
“好。”
一行人向之前的茶馆走去,离开前,徐澄之回头望了一眼,乱街依旧没有半分人迹,风呼啸来去,他想起那跟踪简从之的人被打晕之前恶狠狠威胁他的话:“这已经是我们的区域了。”
这乱街,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简单啊。
等众人回到熟悉的茶铺时,才发现里面人已经坐满了。
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简从之说道:“既然这样,便去褚兄的客栈吧。”
“正有此意,诸位便移步学而斋吧。”褚物回道,“这位小兄弟也正好一同前去,给他找个住处。”
于是徐澄之跟随这一群还醉醺醺的读书人,从大街上晃过,转过好几个路口,方才抵达地方,期间几人一路高谈阔论,纵声肆笑,不顾引来旁人目光,徐澄之混迹其中,倒是感觉十分有趣,就是他们唱的诗词不太听得懂,不好接话,只能这么沉默着跟随他们来到一扇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