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车贯把人遣散了,甚至敷衍,这个瞬间苍老了的圆滑中年人都懒得做了。子车霖问起,他只哑着嗓子道:“随他们查吧。”反正没什么结果,过段时间也就放弃了。
夫人是个平日里比较坚强的女人,现如今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子车霖看着端进母亲房间的饭原封不动拿出来,鼻子又是一酸。
家里除了头上挂着白纱,门外摆着花圈,一副死了人的气氛,也并未作什么法事,宴请丧席。只是坟山那边,多了一处端端正正的墓。
子车一家世代除妖灭鬼,这一天终究是谁都有准备的,但唯独没想到是灵力微弱,连一只地缚妖都不忍心踩死的子车景。
院子里的石桌上,还摆着一叠叠的纸,被风吹得翻了一页又一页,就好像是子车景一生的命簿被逐渐翻到了尽头。四人围坐在一起,死寂地谁也不愿吭声。
忽地,院子里风从低鸣换成了喧嚣,甚至刮得脸生疼。一沓纸“啪嗒”掉在地上。
石桌上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又挑了挑眉。
“下去!”风裹挟着一个穿着雍容华丽的人突然出现在齐未眠一旁,半蹲着企图挤开他,占下座位。
“欸?”
他又是身形一闪,竟没人看清他是如何过去的,“你下去!”
“你们......屁股下有胶水是吧!”
齐未眠淡淡看了他一眼,无言。且眼神里尽是嫌弃,隐隐还有一丝埋怨。
或许是这人存在感太强了,常今和子车霖才意识到还有一人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你是?”子车霖站了起来,顶着个肿眼泡目光不善地盯着这位来历不明的擅闯者。同时她不由得惊奇,这么明目张胆闯进来,竟然连爸爸都没发现他。常今也是看的一愣一愣的,她可认得他俩。正要介绍。
那个男人微微一笑,摆出了一副可敬的温润如玉的表情,“怎么?小姑娘,你男朋友没跟你说我是谁?哦~也对,你连你对象是什么都不知...”话没说完,一道风刃朝着他精准劈了过来,他立马偏了头。随后再缓缓扭过头来,笑容更甚了。
子车霖身旁的男人一抬头,竟是一张冰寒的脸,摆在这八月的天儿里,让人心头有些发毛。“别乱说话,小心舌头。”
齐未眠看不下去了,只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拆穿他?那我可没闲工夫听这些。常今,我们走。”
屁股才刚离开座位,就被那个笑容还未褪下的男人摁了回去。他道:“齐神,别急嘛,我来自然有要紧事。本来说陵光离得近,先来他这儿问问,谁知你俩早就凑一伙了,还省得我找。”他偏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恪守的人,头伸了伸桌子,示意他过来办事。
他虽是按令走近了,却是先朝着子车霖身旁的男人一下跪。
除了齐未眠和泽峋,都看呆了。
“薛年,你干什么呢?”一直沉默的常今终于瞪着眼睛开口了。
他仿若无闻,只朝着陵光道:“主子,张宿知错了。”
陵光扶额,哀怨的眼神看了看泽峋,后者压根没想与他对视,只是左看右看欣赏风景。
“没事,你先起来。”他摆了摆手。
随后他鞠了一躬,便朝着众人道:“我和泽峋大人刚刚收了一只恶鬼,本想着借我能力安抚他将他超度,然而怨气实在太重,他根本不想入轮回。”说着,他右手一摊,摆出了个施了法的小玻璃瓶在铺满纸钱的石桌上。“我在他记忆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就将这只恶鬼的记忆给泽峋大人看了,于是我们怀疑有人故意在其中作怪。”
薛年说完,泽峋一挥手,立了个结界,薛年咒起,化为真身灵鹿。鹿角轻触小玻璃瓶上方,只见那上方缓缓显现出一幅幅画面,似幻灯片一般。
这顿操作把子车霖看呆了,陵光也未曾想薛年的神识已经觉醒到如此了。
然而接下来的画面,两人已顾及不了惊讶了,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愤懑了。
一个破旧的小瓦屋,墙是巨大的石块堆砌而成,夹缝中混着少量的水泥,竹林围绕着这个破旧的家,将其与外界的繁华隔绝。院子里种着各样的蔬菜。细致的一些东西看不清,毕竟这只是他的记忆,不是录像。但这也能判断出,这是坐落在荣城西边的那个小村落。
常今从前无数次经过那里,还记得那个明显的分界线,左边是高楼大厦,右边就是些低矮的房屋,再右边过去,就是些参差不齐的瓦屋,夹杂在绿林里。
院子台阶走道上,有俩婆孙端着矮小的凳子坐在那里安详地剥玉米,装在一个皱巴巴地塑料袋里,旁边已经聚了三个这样地塑料袋了,每一袋里都有满满地剥好地金黄的玉米粒。土狗趴在门口,前爪叠在一起小憩着。
竹叶摩擦在一起奏出了细细簌簌的岁月静好的曲子。
突然,那一排支楞不起豇豆的栅栏震了一震,齐齐倒在了地上。原来是竹门被一脚踹飞了,连着栅栏的木头一瞬间断掉了。而婆孙俩什么都没看清,只看到那一排排辛辛苦苦种的肥硕豇豆被狠狠压在了地上,栅栏缓缓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