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今心中越发不安。
齐未眠也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劲。
他昨晚上凌晨四点回来发现常今不见了出门找,后又连夜赶来,但蜈蚣精已经死了,他们又去查恶鬼一事,常今还来回跑了一趟拿坛子。
现在已经折腾到了天亮,齐未眠又打算回家。他倒是习惯了,对他来说半个月不睡觉都行,他已经是接近神的存在了。
而常今不一样,现在已经挂着两只熊猫眼,喊着胸口闷了。
“年轻人就是经不住耗。”齐未眠感叹道。
常今撇了撇嘴,“说的跟你多老一样。”
齐未眠看了一眼她,也不说话了。
他们现在是往一家旅馆去。这个北郊很是荒凉,周边几里就只有一家旅馆,酒店都没有。
“戳到痛处了?你也别伤心,你才三十几。”常今笑道。
齐未眠又看了一眼她,这才开口:八十六。”
常今笑容不变:“什么八十六?”
齐未眠:“我今年八十六岁。”
如雷轰顶。
常今扯了扯嘴皮,有些不可置信盯着他:“你?八十六?我……你……”
“那你几年前跟我说,你二十七,是骗我的?”
齐未眠:“对。”
常今更无语了。
对于神仙来说,飞升时样貌如何,便是永远定格在那一刻。而在天界出生的,成长到最盛阶段便不会再衰老了。
堕神只是被削去了神格,失去了长生不老和净化邪祟的能力以及居天的资格。
被贬到人间,身体成长与神仙无异。但唯一不同的是,如果在百岁之无法积满功德弥补上罪孽,便会真正堕入轮回,成为凡人,永世不得成仙。
这些事情很少人知道,杜玟音喜爱研究三界规律,有什么成果了就拿到常今面前分享,就跟聊八卦似的。
所以齐未眠八十六了还长着一副二十岁出头的脸其实很正常。
察觉到他们现在走的路与荣城中心相反,问道:“家不是这个方向吧?”
齐未眠:“看你这样子,能撑到回去?先去睡一觉吧。”
常今则是满脸写着拒绝,“不行!咱们得快点回去!我总觉得心里面硌得慌……”
齐未眠只好依她,取下耳环,虎扑一出,他整个人坐在她前面挡着风,常今盘着腿扒着剑身,心神不宁。
突然她觉得脑袋一热,抬头,对上了齐未眠那副万事都淡然的脸。却给了她处变不惊以及迎万难而不惧的勇气。
他摸着她的头,是短发,很顺,她眯着眼,很乖的样子。
其实有时候他在想,这居然是个活生生的人,陪在他身边。
他对自己的剑要护着,对自己的地盘要护着,对自己的钱要护着……对常今要护着,但总觉得有哪点不对劲……或许是因为,前面都是自己的东西,而唯独常今是太清神君的。
可是也不对……
他自己琢磨着,背上忽然一重。
一回头,是那个在天上都能睡着的人。怕她掉下去,他转过身揽着她肩膀护着。
虎扑的速度缓了很多。
御剑只需半个小时,但常今一进荣城就醒了。
她感到一股……不……是千万股妖气和一股怨气在空气中流走。
常今抬头看向了齐未眠,他面无表情,只是见她醒了,松开了手臂。
“这城里怎么回事?”常今又俯视地表,她是修灵人,能清清楚楚看见许多妖在逃亡。
齐未眠却淡淡说道:“不用管,有人会去处理。”
“我们不去看看?”这勾起了她好奇心。
“一只鬼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话还没说完,常今已经驱动虎扑去了怨气越来越重的地方。
齐未眠只叹了一口气。
不知什么时候形成了一个透明气流圆圈,包裹着两人一剑,霎时间,空中不见一物。
两人离怨气来源越近的路上,常今发现子车家大门紧闭,门上挂着大朵大朵的布白花,门外还有花圈。隐约能透过树林看见几个来来回回的警察。而从上至下能清晰地瞧见,子车家院子里,有个女孩坐在凳子上用毛笔在厚厚的一叠纸上写字。她的身后还有一个男人,正右手搭在她肩膀上。
常今:子车家出事了?!
察觉到什么,那个男人往天上一望。实际上两边相却甚远,看不清脸。
常今一惊:这个凡人看得见他们?!
似乎为了证实她的想法,每当他们前飞一寸,他的目光就跟随一毫。
常今立马站起了身,唤了将弃出来,“你先去那边,我还有事等下来找你。”
没等齐未眠回话,常今兀自飞走了。他甩手就扔了个隐身法术在她身上,嘴里嚷着:“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
但还是跟着她去了,至于那怨气,已经消散了。难得有什么事能惊动护灵将。
——
子车景的房间被围了封条。整个房间被烧的破烂不堪,焦黑顺着门沿爬出来了一些,显然火势是得到了控制的。地上的血迹是顺着门口的,主人的求生意识无人看了不捂眼唤惨。
据说子车景的头是被生生咬断了的,看痕迹似乎是什么猛兽。
但也只是被咬断,并未缺胳膊少腿。看来不是因为饥饿捕食,而且城市里面哪儿来的猛兽呢?
警方目前得出的猜测是有人故意这样做以混淆视听,烧了房子等于焚毁证据。
然而子车霖作为修灵世家继承人,她知道此为非人所为。但她现在除了双眼哭肿,吊着两坨肿泡眼微微颤颤写着烧给地下哥哥的一叠叠纸,也无能去做些什么。
见常今来了,她眼泪完全控制不住又掉了下来。
今天的风很大,不像是八月能吹出来的萧瑟。
阳光还是很明媚,池水里的鱼还在嬉戏,唯独这栋别墅,烧黑了一个窟窿,烧穿了一家人的希冀。
常今比这位大小姐要矮一些,被她抱着脑袋只能放在她肩膀上。她伸出了手,抚着她后脑勺,妄想着慰藉失亲之痛。两人相比昨日见面时,都要憔悴了不少。
放在站在子车霖身后的男人看见了站在常今旁边雷打不动的齐未眠,对方也盯着他。
两人同时挑了挑眉。
常今一向眼尖,又看了看身旁人的表情,问道:“你们认识?”
两人同时:“不认识。”
她皱起了眉,也不多过问。只是回头跟子车霖说:“我想去看看你哥哥的房间。”
她跟子车景交情不多,但说起来那位翩翩少年是真的温文尔雅,每每能给人以如沐春风,因此见面次数不多,但她却是对他有个好印象。
子车霖应允,“可以,但是只能在外面看看,我爸说了家里面任何人都不能进封条里面。”
看到了现场,对比起记忆力子车景的房间,还有那个笑容满面的男孩子,心中梗塞顿时上来了。
墙上原来有几幅画,全是他的手笔,现在已经烧成灰了,只剩下几颗黢黑的图钉。
面对房间,门口就是一滩血迹朝着门外呻|吟,仿佛此刻子车景正喊着救命朝着他们伸手。
常今闭上了眼转过了身,与子车霖对视时,两人都读懂了对方意思:房间里有妖气!
她一向对这些东西很敏感,更何况这里每一寸烧焦的地方都带着隐隐的气息。
其实现在嫌疑比较大的是子车霖身后的男人,因为昨晚上他刚好不见人影,而且他还能看见已经隐去身形的御剑人,不,是能感受到他们施加的法术。
但并未有证据,所以只是让家里的仆人一等暂时不出门。
因为子车家四面徒壁,很难有人纵火杀人还能在这么短时间里逃跑。很大的可能是家里的人干的。
正当仆人们都议论这个男人可能畏罪潜逃时,他又偏偏回来了,身上带着血,狼狈不堪。但是一检查,发现这个血是他本人的。而且他跟房间里任何一个地方的纹路都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