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之际,朱由检想到了一个可以让叶建本这三千骑逃出生天的办法。
那就是和之前遇到的那些步卒一样北上,然后择一处水浅的地方涉水过河、再赶到山海关和自己汇合!
这三千人都是骑兵,只要自己不想和李自成部纠缠的话,李自成部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其尽数剿灭的。
“对啊!陛下思虑的极是,这下叶千总和邱把总、还有那三千弟兄有救了!”
“陛下圣明!”
朱由检话音刚落,沈从文和黄得功就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纷纷惊叹着奉承了起来。
即是惊叹于朱由检对军事的见解、也是惊叹于朱由检对将士们的爱护。
换成个不堪的皇帝,只会想着将所有的兵马都聚集在自己的身边,以拱卫自己的安全,哪里会主动提出这种分兵的举措?
就算是别人提出来了都不一定会答应呢。
就好比英宗......
但凡舍得放权,都不至于几十万人全死在居庸关外。
不由的,两人、乃至于见到了这一幕的其它将士,对朱由检的看法和尊敬,又高了许多。
这直接带来的好处,就是朱由检快速上升的民望值。
很快朱由检就发现,自己的民望值总数已经超过了两千。
而对于朱由检对军事有一定的见解,沈从文在之前就已经知道,已经不会表现的很惊讶了。
这会惊讶的,是头一回见识到朱由检在军事上的见解的黄得功。
只是这奉承的水平,黄得功就远不如沈从文了。
一直在外带兵打仗的他,论领军打仗的能力,或许沈从文拍马都不及;
同样,一直混迹在京城这个大染缸中的沈从文的察言观色、阿谀奉承的能力,也是武夫黄得功万不可及的。
这就是术业有专攻了。
“嗯,事不宜迟,速速发旗语,让叶建本领军北上吧。”
朱由检没有浪费时间在寒暄客套上,直接下了口谕。
隔着四五十丈远的距离和流淌不止的潮白河,说话是听不见的,这会只有旗语最好使。
“谨遵圣喻!”
黄得功行了一礼。
身后的一名亲兵会意,从马鞍旁取出两面红绿小旗,纵马来到了河沿,开始对西岸发起了旗语。
这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偶尔斜劈、偶尔还在中间画个圆的旗语,朱由检自然看不懂。
但朱由检知道、自己的命令得到了很好的传达。
一轮旗语毕,对岸的叶建本和邱正翻身下马,对着朱由检的方向、恭恭敬敬的三跪九叩;
然后在朱由检的挥手道别中起身上马,带着西岸聚集的三千骑兵,呼啸着往北而去,带起漫天的烟尘。
一同带起的,还有朱由检再次猛增、眼看着就突破了三千之数的民望值。
发旗语让叶建本等人北上突围、临河挥手道别,都让西岸的近三千人大为感动,使得朱由检又收获了一批民望值。
但以系统的物价之贵,朱由检这会其实还是很穷,离再买一支格洛克17手枪都还差近两千民望值呢。
而这时候,快速逼近的李自成兵马的前锋,已经推进到了离聚集地只有两百余步的距离!
但渡船有限,不只是叶建本部过不了河;
短时间内李自成也过不了这潮白河、追不上朱由检。
这也就使得他,更不愿意放过这三千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跑走的明军骑兵。
很快,一支两三千人的闯军骑兵从大军侧翼奔驰而出,冲破本就还未落定的烟尘、径直向着叶建本北上的方向追赶而去。
一前一后、相距只有不到两百步,好像只要多使点劲就能咬上一般。
但或许偏偏就这两百步,就是闯军永远无法跨过的鸿沟。
就好像横在李自成面前、这条只有四五十丈宽的潮白河。
“驾!”
潮白河西岸。
一身戎装、头戴宽檐毡帽的李自成摆了摆手,挥退聚在身前、护卫他安全的一群大盾手,然后双腿轻夹、驱使着战马来到了潮白河边。
居高临下的他先是看了看脚下流淌不止的潮白河,之后才抬起头、看向了对岸那位也在看着自己、差一点就要被自己生擒的大明崇祯皇帝。
他没有说话。
但凌厉的眼神、瘆人的杀意,胜过千言万语。
朱由检同样如此。
这会已经骑上了马背的他、也挥退了几名拿着大盾挡在身前的卫士;
在沈从文和黄得功的左右护卫下,立身于勇卫营这支赤色大军前,无声的看着对面那和自己可谓是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但实则还是第一次见面的李自成。
虽然相距的这四五十丈的距离,黄得功已用实际行动正面强弓依旧可以射过;
但李自成那名贼酋都敢挥退盾手、近似于无防的和自己对视,那自己这大明皇帝又岂能落了下风?
将为军中胆。
更何况这时候的自己,已经不只是身后两千余人的胆,更是整个大明万里疆域、亿万子民的胆。
更是半点气势都不能弱、半分头都不能矮!
而除了心中的志气外,身后这支两千余人的强军,也给了朱由检立身于阵前、和李自成对视的底气和自信。
大明尚火德,故大军多着红色战袍和甲胄。
盛极时,远远观去大军如同一片可焚天熔地、燃尽万物的汪洋之海一般,气势压人。
或许这时候的边军和卫所军限于财力没那么讲究,但勇卫营自然没这烦恼,全军上下皆是一片赤红,胸前的甲叶上,还画着勇卫营的独门标志——一个狰狞的、嘶吼着的虎头。
在落日的余晖下,分外的铁血和肃杀。
至少在军容上,比对岸的李自成背后那支杂七杂八、胡乱拼凑的大军,要强上太多太多了。
而相隔着四五十丈的距离、李自成的模样朱由检看的并不是很清楚。
但李自成那魁梧的身形下激涌而出、升腾而起的煞气,让朱由检感觉、李自成仿佛就在自己眼前一般。
有那么一瞬,朱由检很想试试手中的格洛克17能不能一枪打死李自成,为大明除了这个祸患。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已,很快就被朱由检否定了。
既是因为隔着四五十丈、相当于一百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已经超过了这把手枪的最大有效射程;
也是因为近似于无防遥遥对视的两人,已经隔空无言的达成了互不攻击的默契;
更是因为这时候的李自成,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突围的路途中,朱由检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自己要走的路——去南京!
北方、尤其是黄河以北已经烂掉了,就连半个河南布政使司、小半个湖广布政使司,这时候都是在李自成的掌控之下。
加上现在还在湖广、四川一带作乱的张献忠部。
以自己现在手上的力量,根本没有能力和李自成争夺北方,还不如直接放弃北方、专心经营南方,把财税这一根本性的问题先给解决了。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圣人之训、犹言在耳。
至于北方,就暂且留给李自成和多尔衮狗咬狗吧。
等自己整顿好了南方,就是自己越过黄河、清剿奴寇,收复失地、还都北京之时!
“我会回来的!走!”
最后看了眼李自成、看了眼潮白河西岸、看了眼已经不可见的京城的方向。
朱由检一勒缰绳、拨转马头,率先向着更东边的方向而去。
之后就是沈从文、黄得功,以及一百余骑锦衣卫、两千余勇卫营的将士。
一行两千余人宛如一条蜿蜒腾飞的赤龙,披着渐浓的暮色和渐亮的月光,向着东方、向着太阳升起之地、向着大明新的希望之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