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叫什么名字?”
如风般疾驰出了北安门、到达内城地界后,奔行中的朱由检回头看着缓缓关闭的北安门,双眼泛红、鼻翼涌酸。
他知道,这几十名没跟自己出城,而是设下了拒马、关闭了城门、主动为自己断后的锦衣卫,活不了了。
皇城内这时候已经不知道涌进了多少闯军,凭这几十名锦衣卫,绝挡不住的。
而且铁匠出身的刘宗敏性格本就狂暴,暴怒之下的他,更是不会留这些拦住他追索自己的路的锦衣卫的性命!
透过那缓缓紧闭的门缝,朱由检看到了刘宗敏的旗帜、看到了狰狞的闯军、看到了那一名名不断倒下的锦衣卫......
朱由检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了,沿着脸颊滚滚而下、滑落到了胸前的甲叶上。
身是明末身、魂是后世魂的他,好自责、好恨!
恨这具躯体为何将锦绣一般的大明败坏成了如此模样,使得这些卫士、使得亿万的子民要生生遭此劫难!
若不是理智尚存、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太重、知道大明和汉人都还需要活着的自己,朱由检真就恨不得杀回去;
和已经完全关闭的北安城门内那几十名锦衣卫校尉、和皇城内成千上万的宦官宫女,一起死了算了。
一了百了!
“张庆宇!陛下、他叫张庆宇。”
沈从文没像朱由检一般落泪,但也是双眼通红。
本就身在这个时代、且是官宦阶层的他,已经习惯了对人命的轻视、习惯了为皇帝牺牲,所以他的反应并不如朱由检这般大。
但毕竟是一个桶里挖过食、一个屋檐下躲过雨的袍泽,这几十名锦衣卫的壮举和注定的牺牲,也让他心中满是悲戚。
再就是朱由检对这些牺牲的锦衣卫的关心,也让沈从文心中大感欣慰,默想总算是没有救错人......
“张庆宇!”
朱由检重复了一遍,好像要把这名字,刻印在自己的心底一般。
“等打回京城的时候,朕要给他们竖碑立庙!”
“叮!收获民望值75点!当前拥有民望值148点。”
朱由检话音刚落,脑海中便又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随着张庆宇麾下总旗郑新这一旗人的加入,朱由检这队人的总人数,已经去到了一百二十余人。
但有一部分跟着总旗卢粤诚在前面趟路,所以这会聚在朱由检身边的,只有七十余骑。
这75点民望值,就是来自于听到了朱由检这番话的这七十余人。
军人最怕的是什么?
不是战死。
而是毫无意义的战死、且战死之后还被人遗忘。
这些年来,大明重文抑武,武官见了文官自矮三级。
武官都是如此,何况士卒乎?
太多太多的大明将士生的憋屈至极、死的的毫无意义。
且不论生死,他们、尤其是底层的军户士卒,仿佛都早已被庙堂上的那些达官显贵、乃至于市井中的平民百姓所遗忘,连姓甚名谁都不为人所知。
这种找不到存在的意义的失落感,不比拿不到军饷危害小。
这也是大明军队战斗力急速崩坏的原因之一。
而今日,陛下竟然主动提出、亲口应允要为这些战死的锦衣卫竖碑立庙?
感动和激昂、顿时在这些锦衣卫的心中涌起。
明里暗里看向朱由检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感激,原本难免焦躁沮丧的士气,这会也安稳昂扬了许多。
士为知己者死!
有这样的皇帝,纵使战死亦无遗憾了!
沈从文更是如此。
马背上的他对朱由检抱拳垂头、诚挚的替那五六十名必死的锦衣卫袍泽道谢:
“臣代张百户、林总旗及麾下数十将士,谢陛下恩典!”
“这是他们应得的,加快速度吧,驾!”
朱由检点了点头了。
随后没有再多耽误,继续快马加鞭,在一众士气已然昂扬的锦衣卫的护卫下,向着东边的东直门奔驰而去。
北安门只是东狩路上的第一道关卡,接下来,就是第二道关卡——东直门了!
出了皇城的北安门只是到了内城而已,只有再出了内城的东直门,才是海阔凭龙跃、天高任鹏飞的北京城外。
希望这时候的东直门,还在明军的手中吧!
“陛下、沈头,东直门打起来了!”
没多久,一名打前探路的校尉折返了回来,带来了东直门的最新消息。
“怎么回事?闯贼打进来了吗?!”
朱由检抬头看向东直门的方向,严肃的问道。
离的有些远、中间的亭台楼阁也颇多,无法直接看到东直门。
但那一道道扶摇而起、直贯苍穹的硝烟,很直观的告诉朱由检等人、此时的东直门正在经历的磨难。
“这倒还没,城门还在京营的手中,但闯贼的攻势很紧,京营他们不知道能顶多久,卢总旗已经带人去增援了,让卑职回来报信。”
“好,再探再报!”
沈从文摆了摆手,挥退了回报的锦衣卫校尉。
紧接着,檐斗笠盔下他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形势比想象的要严峻。
还以为出了东直门才会撞上闯军呢,这样回旋的余地能广一些,突围出去的几率也能大不少。
但现在东直门外就是攻城正酣的闯军,有他们堵着门的话,这还能不能冲出去,可就不好说了。
再加上正从背后追来的刘宗敏......
沈从文的心,沉甸甸的。
“陛下、沈百户,要不臣带人去搭把手,先冲出条路来,之后陛下和沈百户再杀出城去?”
张庆宇的布置、出了北安门后便跟上了护卫朱由检的队伍的锦衣卫总旗郑新,在一旁抱拳请战。
“好......”
“没必要!”
沈从文刚要准许郑新的请战,一直在旁边听着看着的朱由检也开口了,直接打断了沈从文的话。
“本就只有一百多骑,分来分去的力量就更弱了,不如抱成一团、直接从东直门杀出去,或许能打闯贼个措手不及。”
“郑总旗,你先去召集东直门的人吧,让他们准备一下、和我们一起杀出去,东直门不守了!”
朱由检直接命令道。
原本他是不想干预沈从文的指挥的,毕竟在出发前自己就已经将指挥大权交给了沈从文,而行军作战又最忌讳号令不一、令出多门。
但现在,朱由检觉得自己不干预不行了。
沈从文顾忌自己的安全,不敢让自己丝毫涉险,总想着让人把路趟好了自己再安然的通过,以至于用兵上太过于束手束脚。
但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这可是要从几万人的包围圈中突围啊!
虽然自己等人都是骑兵,但也就一百余骑,就这么点力量还要分成数股使用的话,骑兵的冲击力将大打折扣。
没了冲击力的骑兵还是骑兵吗?必将被缠死。
而且自己是有战斗力的。
非但不是需要沈从文万般呵护的累赘,还是一个强大的战力。
手中的格洛克17手枪,就是自己的战斗力保证!
“臣遵旨!”
郑新看了看平日里几乎没有机会说上句话的皇帝陛下、又看了看一旁的沈从文,一咬牙、领了朱由检的命令,拨转马头突前往东直门去了。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嘛,皇帝的旨意,错了也要跟!
况且在郑新听来,陛下这战法,其实没啥错呢。
甚至可以说是正确的,且很有胆魄!
最好的法子,本就是一鼓作气的冲出去嘛。
就是也着实凶险。
不过除此之外,还能有别的更稳妥的法子了吗?没有!
“不是说陛下不知兵、尽在千里之外瞎指挥吗?怎么现在看上去、不像呀?”
一边奔行的郑新,一边在心里暗暗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