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恢宏的院落前挂满了白幔,在烈烈艳阳中显得分外醒目,门口人进人出,看不出一丝热闹之气,所有进出这里的人,脸是都带着刚刚悲伤过的样子,显得心事重重的。
马车已经停下了。
白江雪却坐在马车里呆呆出神,娟儿说了声:“小姐,到了!”
白江雪微微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任何话来,她站起身掀开车帘,像得了重病一样,脸色惨白地向外面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景象使她的心猛向下一沉,泪水如山洪般夺眶而出,娟儿扶着她走下马车,之前来找她男仆正好从里走出,正巧看见了她们便迎了上来,说道:“小姐,老爷已经问过好几次了,你什么时候来,赶紧进去吧!”
白江雪念泪点了点头。
从门口走进,一种沉闷的气息在她的心中氤氲弥散,她已经五年多没有回到这里了,现在回来,恍如隔世,在她的眼中一切都没有变,一切似乎都在变,她感到心中空空荡荡的,像是被搬空的房间,意黯情萧。
刚走过庭院,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就站她的对面,他一见到白江雪,脸上悲喜交加,难确定是在高兴还是在伤心,见吹动着他那满头银发,更凸现出他脸上风霜之态。他向白江雪快步而来,对见到他白江雪来说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他一近前,便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说道:“雪儿,爹爹终于见到你了,没有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说着便也伤心了起来。
白江雪收起泪水,不知是叫他爹呢?还是叫他老爷呢?悲乱之中也不及细想,便说道:“我哥的灵堂在那里?我要去看看他。”
老人语气悲泣地说道:“就在大厅里,我带你去吧!”
来到大厅就看到了幅棺材放在大厅中央,棺材上盖着一条白色绸缎,旁边围着许多人,白江雪一眼看去,却意外地看到了那天见到大和尚与捕快,正与一位年轻的公子站在一起,细细一看,那公子正是那天在乌船上抚琴的男子,虽然,他现在已换了身行头,不过他那目无所有的神情让人不难认出。白江雪一眼扫过三人,只见他们脸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沉默,看上去有些悲伤,但这只不过是应个景罢了,白江雪自然能够判断得出,只是,她现在她没有心思过多地猜想。
白江雪刚一走进大厅,众人都向她点了点头,以表问慰。
白江雪见到哥哥的棺木,只流泪水并没有哭出声来,她站在棺木前,久久地凝视着,往昔与他有关的一切,便在她脑海中浮现,他的音容尚在,笑颜尚存,可谁又能想到再见之时,却是撒手人寰,天隔一方呢?她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
她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感到身子越来越软,直到她脑中一切戛然而止,她晕了过去。
众人赶紧上前扶住了她,老人一边让人去请大夫,一边让人送她回房,寂静的大厅这时才有了活人的气息。
“哀伤莫大于心死”,有些伤悲不是几行泪,几句哭声所能表达的。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黑了,她看有个老人正在床边拉着她手默默流泪,这一幕让她内心沉淀了多年的成见在那一刻化为乌有,她用几乎接来哽咽的声音说道:“爹,都是女儿不好。”
老人一抹泪水,说道:“雪儿,你真的肯叫我爹爹了吗?”
白江雪叹了口气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总不能带着痛恨活一辈子,可惜的是哥哥他不在了!”
老人狠狠说道:“雪儿,你放心,爹爹就算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为你哥报仇雪恨。”
白江雪说道:“爹,哥哥到底是谁杀的?我家有仇人吗?”
老人说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朋友就自然有仇人,不管是谁我都要他们付出代价的,我温万山不是好欺负的。”
白江雪一听这话,心中就生起一种痛恨,她心想:“为什么有朋友就一定要有仇人呢?她十分不理解。”
温万山看女儿不再说话,便问道:“回来就别在回去了,留在家里陪爹爹说说话。”
白江雪说道:“这事后面再说,我想去看一下哥哥的伤口。”
温万山沉思许久才说道:“我知道你从小就与玉儿关系好,但是他现在已经入殓了,再去打扰他似乎…”
白江雪抢口道:“爹,无论如何我都要看一看,如果您还让我叫爹爹的话。”
温万山悲叹道:“好吧,你先休息休息,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便走了出去!
白江雪起床穿好衣服,一想到想见到哥哥的尸首,突然间有了一些恐惧,不过,这种恐惧很快就从她的悲伤中消失了,她推开门,一束月光从门外照了进来,冷月无声,让她心头猛地一寒。
穿过回廊,再跨过一道院门就是正厅,整个府邸上下依然是冷冷清清的,大厅中点着许多白烛,在灯光的映衬下,整个大厅变得更加凄惨了许多,她一走进大厅,娟儿便走了过来,双眼红红的,看上去好像也刚哭过。众人见她来,便所有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聚集了,仿佛是想从她这里找到答案一样,这时人群中一人说道:“开棺验伤本是捕快干的事情,小姐这突然的要验伤,分明是对我等不信任啊?”
白江雪瞪了一眼说话的人,正是那名捕快,白江雪微微说道:“我想看看哥哥的伤口是我家的事情,本是于情于理,谈不上对谁不信任之说,不知这位捕快大哥何出此言呢?”
那名大和尚说道:“小姐不要误会,陈捕头也是为你好嘛,怕你一个女孩子见了会害怕,毕竟,死人没有什么好看的。”
白江雪转过头说道:“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不管这位捕快是出自什么心,我都十分感谢,但我意已决,还望大家作为亲人的心情吧!”
白衣男子说道:“陈捕头,大师,小姐要看验伤口,想必也是想做为寻找凶手的线索,没有什么不妥的。”
白江雪说道:“还是这位公子能理解我这份心思,我在此谢过了。”
白衣男子一笑道:“小姐言重了!”
温万山走进大厅说道:“各位,近日来为爱子之事有劳大家了,温万山在此谢过,既然小女一定要看一看伤口,为父的也只能答应了,我想玉儿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的。”
众人都附和道:“那是,那是!”
温万山又说道:“来人,请众位好汉到后堂休息吧!”门外走来一名男仆,带领众向后堂而去,只有白江雪,娟儿与温万山留在那里。
三人相对无言,静默许久。
温万山向门外招了招手,随机走进两名男仆,温万山在他二人耳边说了几句,二人便走向了棺木,先取下上没有盖的绸缎,然后,站在两端等待主人下令。
白江雪向父亲点了点头,娟儿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臂,粉白的额头渗出几丝冷汗。
温万山对那两名男仆说道:“开棺吧!”
二人听后打开棺木,白江雪与娟儿及温万山也走了过去,棺木中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失去血色的嘴唇有些发紫,他的样子与生前已有很大的区别,只有从大概轮廓上判断出,此人就是她的哥哥温玉,他的眼睑有些外凸,眼睛也没有完全闭合,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排整洁的白牙,白江雪用泪眼朦胧的眼神看着棺材中的人,柔肠寸断,她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平日活蹦乱跳的哥哥。
摇曳的灯光下,他的样子已失去了惜日容颜。温万山脸色铁青,跟躺在棺材中的温玉面色相差无几,他那深邃的眼神中除了悲伤就只剩下仇恨了,他不忍心在看下去,于是,转过了着望向门外。
白江雪示意男仆解开死者的衣服,两名男仆也是颤抖着手臂,就像是伸手去蛇洞捉蛇一样,两人弄了好久才解开衣服,伤口已变黑,最里面的衣服依旧染有血迹,不过跟伤口一样都已发黑,伤口并不大,正在心脏偏下一点点,白江雪伸手摸了摸伤口,脑海中浮现出他被杀时的画面,过了半晌,她让男仆将衣服穿好,这才转过身,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娟儿手指抓得隐隐作痛。
她做这一切不过是离开时苏东皇的一个要求,她也不知道这样是对还是不对,所有这一切都是凭借一内心某力量所驱使,至道此刻,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出这样决定的。
棺木已经盖好,所有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
走出大厅时,已经日深夜时分了,一轮明月正挂在天边,月华如练,繁星高挂,一阵晚风吹来,无不让人毛骨悚然。后堂中休息的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客人散尽,只有死亡般的沉静笼罩着整个庭院。
第二天天刚亮,白江雪就已经起来,来到大厅,看到守灵的人已经离开,她走上去上了三柱香,转已转身就看温万山及许多从门外走来,白江雪见了向各位问了好,温万山将她叫至一边说道:“今天你哥就要下葬了,我看你就不要去了,在家里待着。”
白江雪说道:“我要送哥哥最好一程,生前没有好好跟他作别,就当是最好的告别吧!”
温万山搖搖头,也不在说什么了。
众人吃完饭,就准备接下来的事情了,到坟地已经是下午时分了,白江雪一路含泪而行,当天,天空十分阴沉,就像老天爷也在伤心一样,看样子是要下雨,不过,至到天黑也没有落下一点雨来。
白江雪一路上都在想着与哥哥生前的生活,虽然,他与温玉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但他们之间的感情却比一母所生还要亲,从小温玉就非疼这个妹妹,即是后来她与父亲因母亲的情事产生隔阂,她一气之下就离开温家回到了母亲住的“天涯海角”,一住就是五年,在这五年中她没有回过温家一步,但这其间哥哥温玉没有少去看她,最后一次看她是三个月之前的事情了,没有想到那会成了最后的一次见面,一想到这里,她就悲痛欲绝。
她看到哥哥的棺木一点点被黄土掩埋,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直到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她才知道,今生再也不能与他相见了。
风吹着刚堆起的黄土,也吹着她的所有思绪,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长满野草,开满野花,而关于他的一切,最终只是一点回忆埋在她心中,即不会生草也不会开花,而会成她一生都都抹不去的伤痛。
她是最后一个离开坟地的,当她回到家时,大厅里坐了很多人,正在讨论关于杀人凶手的事情,她无心听这些讨论,向温万山说明了情况后,便回到了“天涯海角”,她与娟儿刚从马车上走下来,就看到苏东皇在门等着她们,看到他白江雪心中的悲伤便轻了许多。
当夜,她就将哥哥的伤况对苏东皇说了,苏东皇沉思了很久,才说道:“这是一剑穿心,怎么…”
白江雪听说赶紧问道:“你知道这种杀人手法?”
苏东皇说道:“我好像在那里听过,但是我现在记忆有些乱,也不确定。”
白江雪有些失地说道:“没事没事,总会想起来的。”
苏东皇说道:“江雪,你也不要难过,说不定那天我就想起来了,这样就可以为你哥哥报仇了。”
白江雪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