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清晨!
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正照在苏东皇的窗边,他睁开眼,才想起昨天晚上没有关窗户,他懒懒地伸了伸身子,感觉即舒服又轻松。
他本想在睡一会儿,门外却传来几声断续的敲门声,他不得起身下床去开门。
门开处,一个满身酒味的人正站在门外,衣杉破旧,长发凌乱,一张憔悴的脸上长满了胡须,神情索然,样子十分落魄。
他看眼苏东皇,沉声道:“你回来了?”
苏东皇苦笑了笑。
他边向里走边道:“我本不应该来的,却不知为何走着走着就来到这里了。”
苏东皇看着他道:“沈仇富你这是何苦呢?人生苦短,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沉沦呢?”
沈仇富凄笑道:“是啊,何苦呢!早知如此烦人心,莫如当时不相识!”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苏东皇也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世人都知生死相许,却不知,深到深处缘已浅,多情最终皆成怨。”
沈仇富冷冷道:“你好像很有见解?”
苏东皇哈哈笑道:“我这一生只与剑为伴,对爱恨情仇并无多少兴趣。”
沈仇富失笑道:“曾经我也是这样想的,她的出现一下子就改变了一切,或许这就是命吧!”
苏东皇有些同情地说道:“仇富,忘了她吧!拾起你的剑斩断与她的情丝吧,做回那个自由自在的人吧!”
沈仇富凄然道:“还能斩断吗?”他看了看那双已经颤抖的手,顿了顿又道:“这双手还能握住剑吗?”
苏东皇眼睛看向窗外,道:“春天来了,你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沈仇富摇了摇头。
苏东皇兴然道:“它意味着重生,它意味着那些枯了叶,谢了的花又重新长出生机。”
沈仇富道:“但最终还是会谢会枯的!”
苏东皇无言再说,因为他知道一个人要是不愿意,走出内心的痛苦谁都没有办法的。
沈仇富没有神情地说道:“听说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与人比剑?”
苏东皇脸色阴沉道:“是的,时间就定在今天黄昏。”
沈仇富又道:“知道对方是谁吗?”
苏东皇想了想道:“青海帮,神刀王薛鹏飞。”
沈仇富听了,脸上的神情更加阴沉。过了半晌,才悠悠道:“有信心胜吗?”
苏东皇搖搖头,顿了顿道:“我相信我手中的剑。”
沈仇富不想在说什么了,转身向门后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我在山后的小木屋等你回来。”
苏东皇望着他的身影,没有说话。
等沈仇富离开后,他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向楼下走出。
春日已高,院子里一片安静,他走过院门正向花园走去,昨晚还是花苞的山茶花,此刻全在阳光下绽放,小小的花朵十分妖艳,他伸手从花枝上摘下一朵,最红最艳的山茶花放进怀中,希望这朵花能给他带来好远。
走出花园便是正堂,正堂两边是蜿蜒的游廊,正堂门同样是一个大的院子,院子中没有种其它的花卉,只有十几盆夜来香才刚长经枝,每年夜来香开的时候,他都在他乡漂泊,在三十几年的成长中,他只见过三次夜来香的花期。第一次是萧大姐带他来这里的时候,夜来香就开在阴霾的秋雨中,从那以后他就在夜来香度过了,枯燥无味的童年时光,那年他才四岁。
第二次是他第一次用手中的剑,为萧大姐杀人时,那年他刚满二十岁,到现在他仍忘不了那个,死在他剑下的人那双充满怀疑的神色。第三次是在五年前,那是萧大姐的生辰,他特意回来为她庆祝。
苏东皇看着这些刚长出来的夜来香,所有的往事也如眼前的夜来香一样,在的心中长出绿色的小牙,随着时光流逝,它们是否也开出美丽的花?
人生就几个来回去等花期,他不知道!这个问题他永远也不知道?不过他已学会如何远离这些他不知道问题。
逃避当然就成了最好的选择,他不喝酒不交朋友,这就是逃避的开始,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想起那句他最喜欢的诗句“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然而,在这个世界上做一个独醒人,是多么可怕和可悲的事,可是,命远却非让他时刻保持着清醒,因为,就是这份带满了伤痛的清醒,才让他活到现在,活着的渴望永远大于,保持清醒所忍受的痛苦。
02
萧大姐早已在大堂等着他,当他走进去的时候,萧大姐的脸上就如同后院的山茶花,娇艳,妩媚,美丽。她的笑容让人无法抗拒,所以大多数时候,苏东皇都不会看她,除非在他要杀人前。
萧大姐温柔问道:“不再多睡会儿?”
苏东皇咧嘴笑道:“你知道我一直都睡得很少的。”
萧大姐略带关心地说道:“有时可以多睡一点是没有坏处的。”她说的有时当然是指他杀人前。
苏东皇脸上闪几许忧苦,不过很快他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充满希望的微笑。
萧大姐说道:“快过来吃早饭吧,这些可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苏东皇看着桌子上的菜,他的胃突然紧缩了起来,就像有人突然在他肚子上,踢了一脚一样。
大厅空旷地如一座坟墓,而那张长桌子就如同一副棺材,他正坐在棺材前吃着精美的祭品。
屋外阳光一片,却没有一丝光照进大厅,因为这里是光照不到的地方,因为这里是坟墓的最深处。
萧大姐举起一杯酒说道:“祝你凯旋归来。”
苏东皇只是笑而不语。因为他不知道是该说谢谢呢?还是该说不让你失望呢?有时候不知道说什么,微笑就能回答一切问题。
他一口气便吃完了桌上的饭菜,不是因为太饿,而是因为他想早点离开这里,他不愿面对这种死寂气氛,这对他来说比杀他还要难受。
03
他离开夜来香的时候,时间刚过午时一刻,穿过蜿蜒的小巷就是大街,大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过往的人潮一波接着一波,像永远也走还完似的,苏东皇看着人群,内心自问:“他们要去那里?他们为什么都那样欢乐?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他们一样,带着欢乐走过这条街!”想着想着,他已经走了人群。
一出城路上的行人便少了许多,人一少热闹也减了许多,他也走的慢了很多,他走路的样子永远那样奇怪,每走两步便要停下来想想。
日渐偏西。
远远看去,一片桃花林正在春日里绽放,花枝招展,千娇百媚,清风徐来,花香扑面。苏东皇却没有一点赏花的心情,当然,他也不是来赏花的。
桃花林中已经有三个身穿白衣的人在等他了,苏东皇向他走了过去,三个人也向他走了过来。
三人中的一人说道:“你来了?”
苏东皇道:“没迟到吧?”
那人说道:“刚刚好,不早不晚。”
苏东皇道:“那就好,那就好!”
那人又道:“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谁了吧?”
苏东皇笑笑道:“西北神刀王薛鹏飞,在江湖上没有几个人会不知道。”
薛鹏飞大笑道:“知道就好,江湖上人们都说你的剑很快,我一直都很怀疑?”
苏东皇沉沉道:“所以你想试一下?”
薛鹏飞道:“不错,我想自己来验证一下,看你的剑有没有江湖说的那么快。”
苏东皇笑道:“很好,不过我为你感到可惜?”
薛鹏飞道:“为我可惜?”
苏东皇道:“是的,毕竟生命比什么都可贵!”
薛鹏飞冷笑道:“看样子你很有自信胜我?”
苏东皇道:“我只相信我手心中剑,不知你身的两位是?”
薛鹏飞说道:“他们是江南烟雨冷若虚的门人,来此也想看看你的剑有多快,不过今天与你交手的只有我一个。”
苏东皇道:“哦?”
薛鹏飞说道:“拔剑吧!”
苏东皇在沉默。
薛鹏飞手中的大刀,青龙艳香刃已经横横砍出,刀光如虹,刀风逼人,刀还未到,刀风已经吹得苏东皇的衣杉上下翻动,苏东皇也感到了一肌强大气流,正从对方刀上吹来,他的手紧握着剑柄,长满老茧的手,干枯而粗糙,看上去他在这柄漆黑,陈旧的短剑上没有少下功夫。剑并没有出鞘,他只是向后退了数步。薛鹏飞一刀落空,紧着又是几刀,每一刀都用尽了平生所学,每一刀都不给对方活命的机会。
黄昏,夕阳正艳。
转眼间双方已拆过二三十招,薛鹏飞每一刀都用尽力道,苏东皇只是在桃花林中窜来窜去,每次都能在惊险中避开刀锋。
他的剑还没有出鞘,比试仍正继续。
薛鹏飞完全沉浸在一片刀光中,他的刀也一招快似一刀,一刀未完一刀又至,苏东皇的身影就在在刀光中,闪来闪去,当然,不是每一次都能避开刀锋的,他左手的衣袖已让刀锋销去了一块,他要是在不拔剑,下一刀销去的就不是衣袖了。
其余二人,看着薛苏二人过招,他们脸上却被汗水打湿了,似乎过招不是别人,而是他们一样。
突然间,剑光满天,整个桃花林都被这道剑光所罩,剑光过后,薛鹏飞握刀的手与刀,一起落在了苏东皇的面前,那只手还是紧紧地握着刀,良久紧握手就失去紧握的力量。
没有人能形容他的剑有多快,没有人在那一刻还会怀疑,他的剑是怎么的出鞘,怎么砍下对方的手臂,谁也没有看见,这一切就像是一个梦,一个让人不敢相信的梦。
剑已入鞘,鲜血在流。
薛鹏飞的身子已被鲜血染红,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怀疑与不相信,过了半晌,脸上的怀疑才被痛苦所取代。
薛鹏飞咬咬牙说道:“你的剑真的很快,你杀了我吧!”
苏东皇笑道:“我并不喜欢杀人,你走吧!”
薛鹏飞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苏东皇叹道:“因为我今天心情好。”
另外二人已走来为薛鹏飞点穴止血了。
薛鹏飞冷冷地看了看苏东皇,与另外两人离开了桃花林。
苏东皇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脸上神情没有一点取胜的喜色,因为他今天没有杀薛鹏飞,已经犯了一个杀手不该犯的错误,他也知道今天的行为意味着什么,不过他现在不想去想这些,因为他觉得这是他一生中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黄昏已过,夜色苍茫。
他就走在夜色里,静静地来,静静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