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村民经过一番推让,争吵之后,不多时就选出了各村代表,不出意外,郭家两兄弟,顾伯与雷捕头都高票当选,令苏烨意外的是乔氏竟然也成了议事会代表,除了乔氏之外,烈火营里也有位人称马大嫂的女性代表,显然是位敢作敢当的巾帼英雄,看来在烈火村有点威望。
议事会既然已经选好,苏烨就轻松多了。众人热闹过后,就各自散去,留下议事会的十二位成员,来到苏烨所住的雪堂屋外空地,苏烨找出仅有的两把自制椅子让顾伯与乔氏坐下,其他人各寻了树根石块坐下,苏烨看看众人,心里有些小激动,一直埋藏在心底里的桃源社会结构,竟然磕磕碰碰地在这里初见雏形。
苏烨一直来对当今的社会有许多的想法,包括社会制度与社会组织形式,即使是在宗门也有许多不尽如苏烨之意的做法,苏烨想改进,却也难以推动这种变革,毕竟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家法,谁都没有绝对的定见说自已的想法一定是好的,是胜过祖宗的,要知道,制订这家法的那可是古往今来,唯一一位学究天人之境,通达诸经百法,不世出的天仙般一流人物。
所以苏烨也只是在自已的心底里暗蹉蹉地想想,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说过,更别提实践了。而这里竟然如天降宝地,不仅这里是块宝地,更是未经俗世浸染的处女地,只要胸中有蓝图,白纸好作画。
与议事会诸代表交待一些事情后,苏烨与众人正要告别,雷捕头突然叫道:“顾师爷,哦,错了,是苏公子,差点误了大事,看我这记性,越老越不中用了。”
苏烨一惊:“何事?雷兄莫急,慢慢道来。”
雷捕头道:“在咱们来这里的路上,遇到一位之前去熙州城公干的税吏,他说现在熙州城外已经被流寇军包围,他刚好出来,幸好没有围上,看样子,不过几日,就要攻打熙州城了。”
苏烨与顾伯相互看了一眼,果然,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要来了,熙城可不是河曲县小城能比,熙州城是一州之府,高墙厚垛,防卫森严,再加上还有边卫协守,总兵力集结起来不下一万,这样的的大城,流寇也要准备攻打,他们现在的势力已经发展得这么强劲了吗?
苏烨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阴云,这个乱世愈发地兵荒马乱了,转念一想,郭大哥他们找到的通天城,能够躲避灾荒,真是不幸中之大幸,可是,照流寇们如此发展下去,现在都已经敢攻打州府了,打下州府不就要席卷天下了吗,躲在这里真能幸免吗?
也许只有宗门这样的地方才算得上真正的世外桃源了吧,苏烨回家的心情更加迫切起来,可是真能离开这里,去过自已的安心小日子吗?郭大哥他们怎么办,沈家伯母怎么办,还有那些跟随自已来到这里的河曲县百姓又怎么办?
苏烨回到草堂,坐下,默默地低头思考,良久,才喟叹一声:“这可如何是好?”顾伯瞧着眼前这位自已熟悉的清平公子,心底也明白苏烨内心的挣扎,苏烨眼中流露出来的不舍与犹豫,何尝不是他自已内心的反映,可顾伯毕竟是顾伯,曾经血战沙场,见惯生死,杀伐果断的将军,思虑一定,眉宇间的游移瞬间一空,安慰苏烨道:“公子,莫愁,如果我们不知道此事倒也罢了,既然知道了此事,必定不能袖手旁观。如果今天我们按计划启程回了宗门,我们是安全了,可是万一这里出了事情,我们一定会追悔不及,不如这样子,我们还是按计划出行,不过要绕道熙州城去。”
苏烨有些不解,为什么还要去熙州城,顾伯继而道:“去熙州城有几件事要做,一是要了解敌情,看看这流寇的势力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推算未来他们的走向,此事亦十分紧要,此情报可供宗门参考。熙州虽然是西北边塞,可也有咱们宗门的产业。这就说到第二件事,公子,您可是宗门的五叶弟子,当此动乱之际,您是有责任统率宗门势力的。”
苏烨有些疑惑:“此事也需要我吗?不是还有很多堂主吗,上次熙州议事不是由风堂李堂主在主持的吗?”
顾伯点头道:“上次议事确实是李堂主主持,不过,那也是例行会议,主持者是轮流的,目前在熙州的有风霜雨雪四大堂口,公子您是知道的,风堂主营工矿冶炼,还有些舆情汇总,小报《風》就是出自风堂,霜堂不显山露水,但我们都知道其实它是个隐蔽战线,主要从事与官府、各行会与江湖门派的协调,雨堂倒是摆在明面上的,主要是从事农事活动,不过咱们在西北的雨堂还参与了灌溉水利的建设,还有就是雪堂,说起来雪堂经营的倒是最多的,有酒楼,纺织,商娱与银楼,载酒堂就是其下属的酒楼。”
苏烨咋舌道:“咱们宗门在熙州也有这么多的堂口与产业吗?以前宗门里的书院教授们总是说要让我们好好学这些个经营之道,原来还真是有这个需求呢,我当时还以为这些产业主要是在宗门里面与周边地区,想不到竟然荒凉之地,也全面开花,这样说来,熙州城的衣食住行没有哪一行能够离开我们宗门呐,看来我还是没有真正地了解到咱们宗门的势力。”
顾伯笑道:“那是因为你还是一名弟子,这些事情要真正等你进了长老会,才会全盘了解咱们宗门,我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而已,还是当年你父亲与我偶尔聊起来我才得知的。”
说到父亲苏寻,苏烨面色暗淡下来,此次出来游历,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寻找父亲的踪迹,不想走遍千山万水,父亲的足迹去如雪泥鸿爪,竟无人觅处。
然而苏烨不知道的是,他其实已经见到过父亲,就在雅丹娜被强行带走的那个晚上,可是他自已并不知情而已。
苏烨强自一笑:“我们还是继续说说这熙州城的各个堂口吧。”听顾伯这么一说,苏烨心里倒是生起了许多好奇。
顾伯继续道:“风霜雨雪各堂口,有各自隶属的堂主,各堂都直接受长老会指挥,各堂之间地位平等,不存在等差,等差就是秩序高低,所以现实就是在熙州,看似有许多我们宗门的堂口,却没有一位领导者能够统率全局,风堂倒是李堂主刚好在,可是其他堂口的主事也不会听命于他,除非长老会授权于他,否则李堂主没有这个权力统率各堂。”
苏烨道:“这样安排倒是平等,可是一旦有紧急事务,那就麻烦了,长老会远在千里之外,等请示完再下达命令,黄花菜都凉透了。”
顾伯点头道:“是啊,李堂主也不能越俎代庖,不过.......”顾伯顿了一下,看了看旁边没有人,才继续道:“现在事了紧急,为宗门计,公子您必须亲自出马了,因为长老会里还有一个补充条文,凡是七大长老之直系子嗣,冠礼后,达到五叶资格,便有了准长老资格,如果是首席长老之子,便为长老。您的父亲苏寻便是首席长老,虽然已经失踪多年,但首席长老一直没有改任,因为别人没有资格担任首席长老,只有您才有此资格,在条件符合时,便可尤为宗门的首席长老。”
苏烨一楞:“此是为何?难道我宗门还分高低贵贱吗,别人如果比我优秀也不可以吗?这可不合本门宗旨。”
顾伯脸色肃然:“正是如此,本宗门到处都讲道理,唯独这里不讲道理,您可知这是为什么?”
苏烨摇头,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顾伯脸色一正:“那是因为创立宗门之人正是古往今来最荣耀的苏门三父子,苏老泉,苏子瞻,苏子由,特别是苏子由毅然从宰执之位主动退下,暗中经营,以二十年苦心经营,呕心沥血,运筹帷幄,始有宗门初创之规模,后经苏门凝聚其他六君子门下贤者,经百年风雨,终得开枝散叶,宗门势力遍及天下各处,渗透行业无所不包,更重要的是,我宗门所拥有的更是超越这个世代的技术。”
苏烨点了点头,别的事情苏烨并不十分了然,但宗门内的技术苏烨却是十分熟悉的,因为这些正是苏烨特别感兴趣的,在书院时接触最多,研究最多的正是技术类问题,每次一个技术问题的解决,一项新的技术发明,都会让苏烨感到份外的满足。
现在听闻顾伯一番解释,苏烨明白过来,看来自已确实需要去熙州城一趟,不为别的,只为宗门着想,自已也要去,总不能眼看着宗门在熙州的这些产业毁于刀火吧。
离开这初创的通天城,回望群山中秀然挺立的红山峡,苏烨不由感叹,人生总是这样不断的别离,看来自已是没有这个享清福的命,这不,刚找到一处桃源般的胜景,没有呆上几天,又要飘荡四处了。
苏烨带着顾伯,云佩,在郭禄大等人的护卫下,向着处于四面楚歌中的熙州城逆行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