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陌凄风战齿牙,银杯逐马带随车。也知不作坚牢玉,无奈能开顷刻花。
苏烨大惊失色,难道自己被流寇包围了?
回头一看,自己跑得太快,与郭禄大他们已经脱离,急切之间,竟然赶不过来。郭禄大见苏烨陷入包围,大喝道:“二弟,不要慌,大哥来救你。”拼命砍杀,砍翻了好几个围上来的贼人,可围上来的流寇一波又一波,双方一时打得不可开交,郭禄大带来的兄弟中有几个已经中刀受伤。
苏烨见事不妙,看来再这样僵持下去,对方人只会越来越多,必须得先摆脱包围,找个有利地形才好固守。回头大叫道:“大哥,上连驽!”
郭禄大差点要拍自己脑袋,刚才杀红了眼,把这档子宝贝给搞忘记了,马上掉转马头大喝道:“兄弟们,上驽箭,射他娘的。”十余骑齐声喝道:“对,射他娘的!”
连驽操作方便,特别适合近战,十人一通齐射,周边流寇纷纷惨叫倒地,顿时周围空出一大片,郭禄大也不怠慢,策马冲出包围圈,流寇一开始有些懞,吓得倒退不迭,后来见他们射了一通之后,没有箭再射出来,马上蹦出来一红头巾挥舞着长刀高叫道:“上啊,孩儿们,他们箭没有了,赶上去剁了他们,为兄弟们报仇啊!”
苏烨带着郭禄大等人向流水巷赶去,流寇在后面追赶,离院子不到百步远处,前方巷子里又冲出来一大队人马,看到这边有人在叫,便冲了过来,前后夹击,一转眼,就逼进过来,连对面流寇眼里的红血丝都看得清清楚楚。苏烨一看,糟糕,又被围了?
正在这个时候,院子里走出一全副披甲的将军,手执长槊,威风凛凛站到院门前,后面跟着三十余人,正是顾伯,顾纶顾将军!
顾伯横眼一扫,怒喝道:“哪里来的宵小之徒,还不快快退去,否则定斩不饶!”气势逼人,凌厉杀气顿时弥漫全场,震得流寇们一时失语。
突然顾伯看到了苏烨,惊叫道:“啊,是公子啊,公子莫慌,待我赶将上去,将这些贼冠杀得干干净净,以慰公子。”
苏烨啼笑皆非,自己还没有看到过顾伯如此威风的样子,不过看上去怎么有些怪怪?你不是早就看到我了吗?
只见顾伯一声令下:“兄弟们,给我分别攻击,揍得连他娘都认不出来。”
顾伯身后出来四个小队,人人佩刀,手持弓弩,第一小队与第二小队分别向包围苏烨的前后两只流寇队伍进攻,一小队与二小队后分别跟有一个小队,如此前后各有两只小队交替着向流寇发起攻击,只听得机括按下的喀嗒声与箭矢的破空声中,流寇惨叫连连,不一会儿,两侧倒下了几十人,流寇头目一看大事不好,这伙人来势太猛,连忙扯呼:“孩儿们,咱们走,请鬼卒大人来收拾他们。”
几声唿哨过后,围困苏烨他们的流寇撤了个干干净净,除了那些倒地的还在哀嚎。
顾伯走上前来,向苏烨施礼道:“公子,请恕本将救援来迟了,收到您的警示信后,正召集兄弟们整顿装备出发,不想就有贼冠来犯,幸好老天有眼,公子您已经赶了回来。”
苏烨惊喜道:“顾伯,您就别客气了,我也没有想到这贼冠来得如此之快,看来他们行动提前了。还好您准备充分。哦,刚才这一番攻击,甚有章法,不愧是您的老部下啊。”
顾伯捻须一笑,颇为自得:“对付这些毛贼,那是绰绰有余,还有些胜之不武了。”
苏烨道:“哦,顾伯,来,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结义兄弟郭大哥,幸亏有他,前几日救了我一命,否则,顾伯啊,咱们只能以后在黄泉相见啰。”
顾伯动容:“啊,公子的信上没有说有此事啊,如此说来,郭兄可是我宗门的大恩人呐,如若公子有半分差错,本将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来来来,郭兄,请受我一拜。”
郭禄大惊得跳到一边,慌忙摆手道:“顾将军,这可使不得,我与苏烨已经同结金兰,礼当尊您才是,应该是您受我一拜才是。”
郭禄大一伸手,意图阻拦顾伯,不想手一搭上,郭禄大便感觉自己双手如搭上了铁铸铜浇的巨柱一般,丝毫撼不动半分,而顾伯也感觉到对方双手如巍然高山一般,势不可撼。
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放开了手。顾伯豪气大发:“这位郭兄弟,真英雄也,可比老夫当年还强啊。”
郭禄大有些羞愧:“不敢,不敢,将军才是宝刀不老,威风不减当年!”
两人说完都哈哈大笑起来,郭禄大望着顾伯,心里有些疑惑,看他的武功装束,这位姓顾的将军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河西猛将顾纶?如果是这位猛人,怎么会奉我二弟为公子?我这二弟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连这样的猛将也可收于麾下?
苏烨见两人已经以武将的方式见过面,便招呼众人进了院子。
这院子原来不大,后来,顾伯又以高价购买了隔壁两家院子,再打通院墙,现如今院子内是一个很大的平地,两侧的墙壁上还设有箭靶,旁边设有刀枪剑戟各类武器,显然这院落里已经改造成演武场了。
苏烨刚进院子,还没有看完整这院落的改造情况,一道身影乳燕投林般地飞了过来,直扑苏烨,苏烨还未反应过来,已经温香软玉在怀,原来是云佩,苏烨还没有说话,云佩已经嘤嘤地边哭边说道:“公子,您去哪里了,这么多天,连个音讯都没有,让人家都担心死了。”苏烨一看,好么,这个小脸,哭得是梨花带雨。
苏烨有些尴尬:“好了,云佩不怕,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乖,擦擦眼泪,你好歹也是个小财神了,要注意些形象。”
苏烨轻轻地推开了云佩,云佩扭着身子:“不行,公子您得答应我,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让跟在旁边,否则我还要哭。”
苏烨无法:“好好,以后都带着你,都听你,看看你,都哭成小花猫了,好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的结义大哥郭大哥,这次都是靠他,我才得以平安归来,大哥,她是小云,是顾伯的义女。”云佩听了才抬起头,看到郭禄大吓了一跳,这大哥模样长得也太那个了吧,那双眼睛简直像蛤蟆一样。不过既然是公子的大哥,云佩还是上前施礼道了个万福:“感谢郭大哥的大恩大德。”
郭禄大挠了挠头,他也看出刚才云佩看到自己时吃惊的模样,笑道:“吓坏小云了吧,哎,咱这副嘴脸,以后讨媳妇可能就没有指望了,不过,咱有这么多好兄弟,已经不枉此生了。”
顾伯笑道:“大丈夫何患无妻,郭兄弟莫急,凭郭兄弟如此英雄人物,以后定会遇上有缘人的,想当年,老夫不也是粗野汉子,后来也有贤妻相伴的。”
说话间,众人来到堂前坐下,几番推托之下,还是苏烨坐了中间位置,顾伯与郭禄大分坐旁边,云佩自然是站在苏烨后面,眼睛里只有苏烨一人,仿佛生怕苏烨又离开了一样。
苏烨问了连驽制作情况,得知已经得驽上百把,箭矢千枚,把郭禄大带来的兄弟听得直流口水,那么多,这也太强了吧。
顾伯问道:“公子,据您所说,这伙贼冠来势汹汹,其志不小,看来要称王称霸的意图,您可知这背后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作出此等谋逆大罪?”
苏烨摇头:“目前情况不明,唯一可知的是他们称之为祭酒的人,就是您上次提到过的,原来西北边军秦凤路有一位猛将刘正彦,正是他的手鬼卒带人去攻打了郭大哥所在的村子,想把他们村子占为据点。”
顾伯一脸凝重:“如此看来,这事情很严重,刘正彦此人作战勇猛,更可怕的是还通晓武略,有用兵之能啊,这样说来,带兵去攻打甘州的说不定就是此人,看来,甘州危矣!”
苏烨一拍大腿:“哎呀,不好,我们光顾说话了,咱们河曲县现在可正遭受贼冠攻击啊,不知道晁县令怎么样了?”
顾伯道:“公子勿慌,我之前已经派人去盯着县衙,他们已经组织捕快与府兵,正与流寇相持着呢,现在还没有来报,看来,情况变化不会太大。”
苏烨着急起来,马上起身:“快,顾伯,咱们得去看看,那些人顶人才能用啊,快去。哦,这里还得留些兄弟把守,以防贼冠进来,其他的兄弟都带上武器跟我走。”
顾伯无法,看样子也劝不了苏烨,便取了一副盔甲套在苏烨身上。
天近黄昏,路边到处有哭声与争抢声,苏烨也管不过来,带着人一路杀向县衙。
还未到县衙,前方有大队人马举着火把,把县衙团团围住,县衙大门已经洞开,门口还倒了几名捕快,见苏烨他们到来,有一骑马身着皮甲的红头巾上来大喝道:“哪里来的,神兵在此,还不快快退去!”
苏烨心挂晁县令,也懒得理他,手一挥,身后闪出四个小队,举起连驽,对方流寇中马上有人大喝道:“大人,就是他们,快把他们干掉啊,别让他们射箭,抢他们的弓弩啊。”话音刚落,第一小队的连驽箭已经射了出来,一波攻击结束,第一小队就地蹲下给连驽的箭匣装载箭矢,第二小队上前,第二波连驽攻击开始,如此循环,四支小队缓步向前,空中的箭矢如绵延不绝的飞蝗一般飞向对面流寇,这流寇哪里见过如此的弓箭攻击,有些人都看傻眼了,等到清楚,都已经中箭倒地。
不一会儿,县衙门前的大道上,均是倒地哀嚎的流寇,还剩几个机灵点的流寇,一看大事不妙,撒丫子飞也似地跑了,正是杀了个干干净净。
苏烨当先下马,手执长剑,跑了进去,县衙内流寇与捕快正在厮杀,雷捕头见到苏烨带人赶到,大叫道:“师爷,快救我们啊。”郭禄大当先杀了进去,把雷捕头救了下来,从雷捕头口中才得知,晃县令正带人守在后院,以防贼冠从后门杀入。苏烨急急赶去,穿过回廓,才发现后院中尽是倒地哀嚎的衙役与捕快,苏烨心急如焚,云佩眼尖,指着假山旁边说:“公子,晁县令好像在那里。”苏烨赶到假山旁边,只见晁县令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苏烨见了肝肠寸断,眼泪刷地流了下来,痛哭道:“晁伯,小倒来迟了。”苏烨一下跪倒在晁县令跟前。
迷糊中听到晁县令在说话,果然,晁县令微睁双眼,努力说着:“贤侄,你可来了,别哭,听老夫说,老夫为民尽忠,没有侮没咱宗门精神,要麻烦你了,请将我葬于宗门神社,可否?”
苏烨点点头:“晁伯,您别说话,我请大夫给你治病,您一定会没有事的。”
晁县令轻声道:“贤侄啊,不要忙了,我自知大限已到,不用再折腾了,不过有一人,你一定得抓住他,就是他开了城门,又里应外合放了贼冠进来,咱河曲县才会遭此大难,他就是主薄霍起,你一定要抓住他,千刀万剐......”话还未说完,头一歪就闭眼了。
苏烨痛哭失声,顾伯扶起他:“公子,你切莫过于悲伤,晁兄虽死,但其忠义可嘉,定可入宗门神社,目下就要紧的是要打退流寇,抓住霍起这个狗东西。”
苏烨呆立稍许,头脑渐渐清明起来,脑海中闪过霍起的模样,忽然打了一个激灵,原来霍起这厮总是阻挠自己,暗地里给自己使绊子,阻碍自己成立弓箭社,原来早有谋划了。顾伯说的对,现在可不是哭泣凭吊的时候,城内的百姓还在受流寇侵害,流寇本来自流民,作贼后对百姓却毫无人性,禽兽行径暴露无遗。
苏烨站起身来,到演武场召集人手,清点后,县衙内还有未伤与轻伤的二十余人,再加上自己这边的人手,总共六十余人。
人手不多,但群情激愤,即使刚才被流寇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捕快也很激愤,自己的家人,这么好的县令都让他们害死了,有几个家里死了亲人的捕快低着头在哭泣,有几位拿着刀使劲地砍着旁边的树木发泄。
苏烨跳上高台,高声道:“各位兄弟,大家静一下听我说,晁县令被贼冠害死,咱们的父老乡亲们都正在受贼冠荼毒,为保一方平安,为了替晁县令报仇,我只问大伙一句,愿不愿意跟我干?”
雷捕头左右看看,举起拳头道:“顾师爷,我们大伙都听您的,你且吩咐吧,我们应该怎么做?”旁人均应和道:“就是,就是,县衙里现在就剩下您一个大官了,大伙都听您指挥。”
苏烨道:“好,既然大伙信任在下,再加上情势紧急,在下也不再推托,就当是暂摄县令。待日后朝廷派新的县令下来,我再把权柄交出。”
然后,苏烨分派兵马,将六十名的军力统交于顾伯统领,下设雷捕头一队,郭禄大一队,顾伯也自领一队,还有一支特别小队,就是苏烨也被顾伯强行分配了四名护卫,再加上云佩。
派出去的斥侯回报,说贼冠大约还有二百余人,于城隍庙前集结完毕,正欲朝这边攻过来。
顾伯上前,接过了苏烨的指挥权,顾伯长持长槊,指向前方高声道:“敌酋虽人多,却如土鸡瓦狗,看我等好男儿打他们个落花流水。咱们烈火小队先上,接着是郭兄弟小队跟上,由雷捕头率本队殿后策应。众将士须听令而行,不听号令者斩,大伙听明白了吗?”
“诺!”下面众人齐声应道,顾伯站在高台上,身形比往日似乎拔高了少许,甲胃虽然有些破损,但顾伯眼神坚定,命令清晰,声音洪亮,喋血疆场的将军威势却丝毫不减,随着顾纶将军一声令下,六十人的队伍如同一支利箭直扑向来犯之敌。
贼寇虽然人多,却是乌合之众,不仅缺乏训练,队形毫无,就连手里拿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更别说身上有护甲了,只有当先的几个人骑着马,看来就是带队来犯的鬼卒了。
两支队伍就顺县衙门前的大街上相遇了,还是之前的打法,几轮连驽过后,把携带的箭矢射空后,顾伯带着烈火小队亮出兵刃冲杀上去。烈火小队本来就是西北军中的老兵,他们又是精锐,虽然不再年轻,但还正当壮年,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一番冲杀后,流寇就已经被打散打残,后面跟上两队再一通砍杀后,大街上就已经没有几个能够站立着的贼寇了。
那几个骑马的一看大事不妙,拔转马头就飞快地跑了。
苏烨顿顿脚,正要跳上马去追,顾伯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公子,所谓穷寇莫追,你要为晁县令报仇,不用急在一时,那些贼人一定还会再来的,咱们现在还是要以安定人心为要啊。”
苏烨恨恨道:“且让那霍起再多留几日狗命也罢。”
正在此时,一大队人马,来势汹汹,直向苏烨这边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