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胥杂沓贡狼鹿,方召联翩赐圭卣。遂因鼓鼙思将帅,岂爲考击烦朦瞍!何人作颂比嵩高?万古斯文齐岣嵝。勋劳至大不矜伐,文武未远犹忠厚。
苏烨拼命地打着马鞭,朝着北辰星的方向,如风驰电掣一般飞速而去,茫茫草原,一望无际,长空下,借着星光,眼前寂寥无声,目之所极,俱是死寂一片。所幸地面倒是平坦,苏烨只管打马前行,耳旁只听得风声呼呼,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再快点,祷告上苍能够垂怜,再给自己一个机会,追上雅丹娜,从此再也不分开。
苏烨在夜色下策马飞奔,就这样沿着大道,奔跑了足足有两个多时辰,可是眼前还是一望无际的苍茫大地,哪里有一丝人的踪迹!苏烨此时慢慢地清醒过来,自己是关心则乱,都还没有搞清楚汪古族在哪里,就这样贸然前行,追得上才怪呢?
照道理,如果雅丹娜她们是一路朝北,按照自己这样的速度,也应该是追上了,可是自己竟然没有想过,她们即使要离开,毕竟是女眷,再说雅丹娜身为郡主,身份尊贵,虽然被迫离去,也不会是夤夜而行,定然是先在什么地方落脚,待天明之后再出行才是,而这落脚之地在哪里?为什么自己一路上根本就没有见到任何客栈,甚至是帐篷都没有见着呢?
看来自己一定是找错方向了,苏烨认识到这个问题后,大为沮丧,想不到自己一夜狂奔,竟然与雅丹娜这样错过,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拖延行程,肯定是会在某个地方等我,她知道我会去追赶她,正如我知道我会去追她一样,也许她已经给我留了线索,一定是的,可是那是什么呢?
苏烨绞尽脑汁,从怀中找出那张纸,星光暗淡,虽然看不清字迹,可是纸上每一字,苏烨早已经深刻在脑海中,铭记于心,一道电光闪过,对的,她说“雅丹娜,大武国汪古族”,她一定是想让我去找汪古族,可恨自己当时追赶雅丹娜心切,竟然忘记了应该要先去找个汪古族人来问清楚,这个汪古族到底居于何处,这样自己才不会像现在这样迷失方向。
苏烨感觉这几日自己似乎愚笨良多,这么简单的道理竟然也想不到,还自诩天资聪颖,才智过人,如果被人知道,不知会有多少人因此笑掉大牙。
正在悔恨之际,苏烨突然感觉不对,前面地上似乎有野狗在啃食,野狗的喉咙不时地发出低沉的吼叫声。
苏烨本打算不理,正欲打马,忽见那野狗正在撕咬的竟然是人首!
野狗撕咬的不只是首级,还有人身,而且不只一具!
苏烨借着微弱的星光,看清后野狗竟然是在吃尸首,大吃一惊,犹豫着要不要把野狗驱散,给这些尸首安葬,也好入土为安。
正犹豫间,其中一只野狗竟然上前,向苏烨张牙舞爪起来,苏烨怒极,野狗吃了人肉,居然兽性大发了,现在竟然连大活人也敢攻击了。看来是死有余辜。
苏烨驾起马来,向野狗冲了过去,野狗躲开,却也不愿离去,看着苏烨,吡牙裂嘴,牙缝间不时淌下涎水。
苏烨低头看那几具尸首,等看清楚时,又是一惊,这些尸首虽已经被撕咬得不像样子,但好在时间还不长,还能看得出原来的模样,他们竟然雅丹娜身边侍卫的穿着!
苏烨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特别是这些与大韶国截然不同的服饰,令苏烨印象深刻,更何况还是保卫雅丹娜的人。可是这几个竟然命丧此地,难道雅丹娜遭遇危险,甚至于.......,苏烨不敢再往下想。
不过既然他们出现在这里,说明自己离雅丹娜更近了,真是天可见怜,居然让自己找到了踪迹。
虽然是坏消息,但也好过没有消息。
苏烨翻身上马,继续向前追去。仿佛过了很久,苏烨隐约看到前面山脚处有火光闪动。苏烨激动起来,连打马鞭,向前直冲而去。
马蹄惊醒了火光旁边的守卫,挺着长枪拦住了苏烨的去路,苏烨挥着马鞭,焦躁万分:“让开,我有急事,赶快让开。”
争执之下,里面的帐蓬里出来了许多人,看衣着打扮,正是汪古族人。
苏烨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心内更是焦躁不已,正要不顾一切地催马绕行,前方大帐前出来几个男子,中间一男子身披锦袍,旁边有一全身被灰色麻布笼罩的男子,正靠近锦袍男子低声说起什么,边说边指着苏烨。
苏烨看这情形,有种不好的预兆,但却不愿就此离开,正踌躇间,那锦袍男子发一声喊,围住苏烨的几个人便冲了上来,其中一人还隔空向苏烨抛出了一个套马索。
苏烨左挡右支,架不住对方人多,对方发一声喊,苏烨的手脚被捆了个结实,像个粽子一般拉下了马,苏烨掉下马来,一时间感觉如被一头狂奔的疯牛撞翻,全身骨头像是折断了,没有一处是好的。
苏烨不由痛的叫了出来,他半斜着身子,堪堪抬起头,刚抬起头,围上来的几个人便是几脚踢了过来,然后便是一顿哄笑,似乎在讥笑苏烨不自量力。
苏烨挣扎着挪动了一下身子,想躲开对方的毒打,可惜,他的这番动作更招来了又一阵拳打脚踢,又是一阵阵的哄笑声,苏烨紧咬牙关,,吞了一口自己嘴里的血沫,不再发出声音来。
苏烨何时受过如此侮辱,身上的伤痛固然难忍,却也难免忍住不叫唤,可是内心的屈辱可真是无以复加,终生难忘。
不多时,有两人走了过来,拖起苏烨就向外走去,苏烨睁开眼睛,只看见对方的身体下方,是映着火光的明亮刀尖。
吾命休矣!
苏烨闭上眼睛,想起刚才在大道旁边看到的,被野狗撕咬的尸首,看来自己今晚也将要曝尸荒野了。
哎,可惜,还是没能再见到雅丹娜,此乃命也。
母亲知道了一定会伤心死的......
恍惚之间,突然一声凄厉而婉转的叫声响起,犹如夜莺受到惊吓的鸣叫,而后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来到苏烨旁边后停顿了一会,便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苏烨。苏烨鼻间嗅到那熟悉的馨香,睁开眼睛,正是已经哭得梨花带雨的雅丹娜。
苏烨努力朝雅丹娜一笑:“你来了,能再见到你,真好。”
雅丹娜使劲地摇晃着苏烨:“烨,你别这样,不会的,不会的。我不要你死,我这就去求父亲,只要你能够活着,我什么都答应。”
说完一把推开围着苏烨的那两个刽子手,把苏烨扶起站好,两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苏烨的身体,看着苏烨脸上的淤青,嘴角的血迹,心疼地又流下了两行清泪。
雅丹娜正要去解绑住苏烨的绳索,一声“够了”声音传了过来,正是那名锦袍男子走了过来,喝止住了雅丹娜,雅丹娜赶忙跑了过去,拉住了那名锦袍男子,用他们的部族语言说了起来,雅丹娜苦苦地在哀求着,甚至跪到了草地上,拉着那男子的裤脚,那男子一直不同意,说到后来,竟然一把将雅丹娜推倒在地,大声地向周围的人说道:“你们还楞着作甚,还不把这小子砍了?”
雅丹娜大骇,从地上跳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指向自己的胸口道:“阿爸,你不要再逼孩儿了,他是女儿真心爱的人,他是女儿的心,女儿的命,如果今天你不让他活,女儿也就不活了。”
苏烨急忙道:“不可,雅丹娜,千万不可。”锦袍男子,雅丹娜的父亲也同时开口道:“不可。”听到苏烨这样说,看了看苏烨,眼神似有晃动。
他眼神紧紧盯着雅丹娜:“你真的愿意为这个小子而付出自己鲜花一样的生命,女儿啊,你是阿尔泰山上最美丽的雪莲,这小子是什么,只是尘世间的一抔黄土,他不值得你这样为人了付出,他们这些南方的书生,只会始乱终弃,不会一心一意对你好,女儿啊,听阿爸的话,忘记这一切吧,阿爸会让你嫁一个真正的大英雄,只有驰骋大草原的雄鹰才能配得上我的公主啊,以后你就是这片大草原的女主人.......”
雅丹娜大叫道:“不,阿爸,我从小到大都听你的,就这次你得依我一次,只要你放他走,以后我就都听你的,如果你不答应,我今日就与他一起死在你面前。”
雅丹娜手中的匕首刺入了雪白的颈部,一丝鲜血流了出来,旁边的小云大惊失色:“郡主,您小心啊,匕首,不要啊。”
雅丹娜转头看着苏烨,面容凄婉而决绝,对着苏烨轻轻地笑笑,那笑容在苏烨的心中如同天边的闪电一样惊人。
锦袍男子叹口气,摆摆手:“放了他。”见旁边的人没有动作,怒道:“让那小子滚蛋,没有听到吗?”
雅丹娜看着苏烨:“烨,你快些走,走得越远越好,从此不要再来找我,你只要记得我心里永远都只有你。”
苏烨看着雅丹娜,傻傻地,痴痴地,却没有离开,只是这样看着雅丹娜,雅丹娜知道他此时一定心如刀割,可是再不走,说不定阿爸反悔,那两人可真的都命赴黄泉了。
雅丹娜看着苏烨,眼泪刷地又流了下来,一吸气道:“我会没事的,你放心,烨,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就会有机会的,快走吧,傻瓜。”
叫过小云,吩咐了几句,小云牵过一匹快马,把苏烨推上马,在马屁股上狠命一击,马儿飞也似的向外跑了出去,苏烨人虽然跑了出去,眼睛却一直回望着雅丹娜,若有情,若无意,眼神中又若空洞莫名。
苏烨脑中一片混沌,刚才的一切如同一场恶梦,一场自己无能为力,又无可奈何的梦,梦里的自己束手无策,任凭心爱的人受折磨,自己却只能如在旷野中呼喊,每个呼喊却没有声音,没有回响,没有人理睬,然后陷入一片无尽的虚无之中,心中的那片明亮之光也越行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苏烨宁愿自己一死,去换雅丹娜的开心快乐,也不愿意雅丹娜为了自己而去哀求别人,即使那个别人是她的父亲,更不愿意雅丹娜为自己去死,如果能够让雅丹娜好好地活着,自己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不觉得冤屈。
只恨自己以前只好文艺,爱耍些小聪明,能写些小文章,画几笔小画,会一些奇技淫巧,自以为智计面出,超脱群伦,人中龙凤,如今看来,这一切都像个笑话,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最后还要靠她来让自己苟延残喘,这岂不就是最大的羞耻?
如今之世道,那容得了自己文质彬彬,温情脉脉?自己所擅长的一切在自己原来看起来最粗野的暴力面前,竟然那么地无用,不堪一击,不值一提。自己还一直嫌弃那些专修武功的人,贬低他们为野蛮人,粗鄙之人。
苏烨就这样自怨自艾,浑浑噩噩地信马由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走了多远,只觉得天大地大,竟然没有自己可以安心之所,失去至爱的痛苦到哪里都无法填补。
忽然一声低沉的嗥叫传来,苏烨惊醒过来,抬头一看,远处有点点绿光闪动,忽远忽近,时而分散,时而汇聚,却最终是愈发地近了,苏烨闻得到风中有一股腥臭味,苏烨猛然间明白过来,这不是什么好货色,这些绿光是狼的眼睛,而且不是只有一只,而是有一群,至少十几只,苏烨吓得几欲跌落马下,赶紧抽打马鞭,趁着还未被狼群合围,从缺口中冲了出去,那些狼一见猎物跑了,当头一只狼嚎叫起来,狼群便开始发动,朝着苏烨追将上来。
苏烨慌不择路,竟然下了大道,朝右侧的小路狂奔而去。这小路初初跑起来还好,越往前跑,道路竟然越来越崎岖,跑到后来,几乎是没有路了,这马匹跑了大晚上,早已经是又困又累,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苏烨能感觉到后面的狼群越追越近,狼群的喘息声似乎近在咫尺,呼出的腥臭之气也为越浓郁了。
苏烨走得匆忙,也没有带任何兵器防身,更别说是连驽这样的神兵利器了。苏烨心中暗暗发誓,自此之后,再也不这样孤身一人,手无寸铁地上路了,这样太危险了,这个世道,人心险恶,狼群凶猛啊。
苏烨慌乱之中,脑子里却还是胡思乱想一通,突然马匹一顿,苏烨大吃一惊,回头一看,一匹狼竟然扑上了马尾,正紧紧咬着马臀不放,那马儿吃痛,左右摆动,却哪里甩得脱咬得死死的狼口,苏烨大急,猛向后踢出一脚,把那匹狼踢于马下,苏烨拼命挥动马鞭,马儿却已接近力竭,奔跑速度大缓,那狼群似乎知道胜利在望,也不冲上来,渐渐散开,逞包围态势慢慢合拢过来。
苏烨一看,这狼群如此好整以暇,颇有战阵之风,如果不是自己身处险境,倒是愿意花点时间好好研究一下,这狼群的战术。可惜,自己就是魂归西去了。苏烨怎么会如此束手就擒,借着暗淡的星光,苏烨看见旁边是小山坡,苏烨策动马头,朝着山坡上跑去,那狼群一看,便加快速度围了上来,苏烨紧赶慢赶之间,跑上了山丘,越过山丘,竟然见到前面有一火堆,旁边有数人正在烤火打盹,苏烨一犹豫间,狼群又追了上来,苏烨无奈,只得向前方火堆跑去。
那马匹此时仿佛也知道正是生死关头,竟然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向小山坡下冲刺而下。
激烈的马蹄声把火堆旁的人惊醒过来,他们诧异地抬起头,望着前面冲刺而下的一人一马,和一狼群,一时间,惊慌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