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云佩机灵,毕竟这几年来东躲西藏的,也算是小有生存智慧,拉了一把苏轩道:“公子,我们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您跟我来,我知道有个地方好让我们落脚。”
只见云佩小小身躯在前面灵活地穿行于街巷之中,苏烨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有点吃力,过不多时,来到了城东处,苏烨抬头一看,前面有一座回回堂,看起来有点破败,大门虚掩,门上的白漆已经斑驳脱落,围墙上杂草丛生,云佩从大门后探出头来,招招手示意苏烨进去,原来云佩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溜进堂内。
苏烨有些犹豫,转念一想,暂时也远处安身,也罢,先进去再说。进得堂来,正前方是一穹顶的大厅,大厅正中却是一个圆形水池,水池上飘浮着碎木破布,云佩跪坐在水池前,双手交叉叠放在胸前,面朝西方,正低头喃喃低语着,苏烨隐约听到“...宾俩黑米...以图宁来直米...”,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可能是在祈求神的保佑吧。
云佩抬起头,脸色活泼了许多,似乎刚才的一番祈祷发生了作用,整个人有了精神。她拉着苏烨来到大厅的角落,挑了个稍微干净些的地方,随后又去大厅外找了些枯草铺在地上,苏烨看着她有些小兴奋地忙碌着,也帮不上什么,便在大厅四周环视起来,刚瞧着大厅东侧还有一厢房,正打算过去看看,就听到外面“嘭”一声巨响,大门被踢开,随后三个衣衫褴褛的人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中间一人头发如鸦窝,手里还拎着一壶酒,醉眼斜溜了一圈苏烨二人,转头对身边二人大笑道:“两位兄弟,小爷一不小心出个门,回来却多了两个兔儿爷,你说有趣不有趣?哈哈!来,找他们耍耍撒。”
旁边两人一听乐了,口中“哟哟”地叫唤着凑了上来,苏烨把云佩拉到身后,对着鸦窝头抱拳道:“几位大哥,在下实在冒昧,不知这里是贵处宝地,冲撞之处,请多担待,咱们这就离开,得罪得罪。”说罢,便要从三人旁边绕过去。不想鸦窝头身子一窜,又拦在前面,手指勾勾道:“想走,到咱家地盘,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这里是你家开的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云佩从后面探出头来大声道:“这里是礼拜堂,哪里是你们家,你们胡说八道,你们骗人,是坏蛋!”
鸦窝头眼睛一亮:“哟,老子就是坏蛋啊,你来打我啊。”转头对苏烨说:“你可以滚了,把小的留下,就算是赔偿小爷的。”说罢,就上来拉云佩,苏烨大急,手头也没有趁手的兵器,一急之下就把包裹扔了过去,包裹中有砚台,一下子就砸了个鸦窝头眼角开花,鲜血一下子流了出来,摔倒在地,鸦窝头急了,大骂道:“你们俩是死人啊,还不快上,把这小子往死里打,老子还不信了,搞不定俩兔儿!”
旁边两人也冲了上来,苏烨学过一些粗浅的武功,但从来没有与人真正动过手,而那俩人是市井流氓,打起架来完全没有套路,只是朝着苏烨要害动手,掏档,抠眼,无所不用,苏烨一下子左挡右支,连吃了好几拳,两边的脸颊都肿了起来,那个鸦窝头摇摇晃晃起来,又去拉云佩,苏烨想冲过去,却被那两人挡住,急叫道:“云佩,你先逃,去甘州,我随后就来。”鸦窝头吃吃笑道:“还想跑?小爷我今天要你们跪着舔老子的脚丫!喝老子的尿!”
鸦窝头一边淫笑着,一边去拉云佩,正在此时,却见一道乌光划过,鸦窝头一声惨叫,一只手掉落在地,正是伸向云佩的脏手,苏烨一惊,正看见云佩手中多了把漆黑的匕首,上面还在滴血,鸦窝头痛得在地上打滚,另外两人一看形势突变,便放开苏烨,拨出身上的小刀,向云佩逼去。
此时的云佩却像一只受惊的小猫,整个身子弓了起来,两只手朝向前方,右手的匕首消失不见,眼睛明亮中闪出奇艺的光芒。那两人怪叫一声,从两侧向云佩刺了过去,苏烨奔跑不及,只赶在了两人后面,却见那两人惨叫连连,倒在地上,云佩的身子如同风中折柳一般,以奇异的姿势穿过了两个人,正好来到苏烨面前。
那两人一个捂手一个捂腿,惊恐地望着云佩,口中发抖:“您...您难道是黑水使者...,请饶小的一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云佩看也不看他们,冷声道:“带上你们的人,快滚!今天的事情谁都不许说出去,谁说出去,杀无赦!”那两人声音颤抖着连声说是,拉扯着鸦窝头一路蹦跶着飞快消失了。
直到那三人消失在大厅门口,云佩的身子一歪,苏烨连忙扶住,再看云佩已经昏迷过去了。
苏烨扶着云佩在草堆上坐好,望着云佩,心中不由升起一团疑云,原先觉得这小女孩来历不明,现在看来她身上应该有很多秘密,看着她紧闭的双眸与紧抿的嘴唇,身体僵硬,身子偶尔还微微颤抖着,似乎正在承受着什么苦痛。过了许久,云佩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鼻间开始传出轻微而匀称的呼吸声,苏烨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看来云佩熬过了一道关口。
不多时,云佩忽地惊醒过来,四顾一番才明白自己身处何方,苏烨问:“云佩,你还好吗?刚才怎么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看上云很吓人,可是也很厉害,把刚才的坏人都打跑了。”云佩低着头想了想,从袖间掏出那把匕首,递给苏烨,情绪有些低落:“这是昨天义父送我的,说这把匕首十分锋利,说什么削铁如泥,还教了我几招使用匕首格杀的招数,想不到昨天才学会的,今天就用上了,也不知道义父现在怎么样了,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呢?”
苏烨接过匕首,知道这确实是顾伯所有的,苏烨看他拿出来过几次,是用了上好的钢材千锤百炼打制出来的,里面还添加了特有的几种黑色金属,所以看起来有着一种特别的乌光。苏烨知道顾伯对这件匕首爱不释手,想不到把它作为见面礼送给了云佩,云佩今天用它也算救了两人一命,或许是上天的保佑吧。
此时外面已经升起了月亮,照着回回堂内倒也颇为明亮,只是秋意浓,月色凉气逼人,两人衣衫单薄,再加上饥肠辘辘,滴水未进,此时更觉得长夜难熬,云佩取出下午不舍得吃掉的两块糕点,与苏烨一人一块勉强吃下,才稍解饥饿。苏烨去外面收集了一下枯木残枝,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一只金属盒子,打开盒盖,轻轻晃动后转动了几下里面的机关,金属盒子上面便冒出了火苗,不一会儿就点起了一个小小的火堆,点着后,把盒子一盖,火苗就不见。
这让云佩看得惊奇万分,向苏烨要了过去,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停。苏烨道:“这是载酒堂制作的,叫火绒枪,枪不对外,只是供给苏门氏族使用,下次我们回宗门时,我也给你配一个,这个你先拿着吧,只是有外人的时候你可不要轻易拿出来。”云佩点点头,看着手中的火绒枪,一下子打着,一下子又盖上,眼睛紧紧地盯着那火苗,瞳孔里似乎也有火焰在跳动,看着看着,眼睛就眯成了一道弯月。
火光带来暖意,云佩连打了几个哈欠依靠着苏烨慢慢地睡着了,苏烨想,她还是个孩子,今天就经历了那么多变故,真不容易,明天得想个法子,至少也得让她吃点好的!
苏烨倚着墙壁,却怎么也睡不着,想着今天途中突如其来的打劫,还有顾伯的生死未卜,还有云佩所表现出来的异状,苏烨的脑袋里像是一下子塞进了许多乱麻,一下子看不清楚事情的原委,按照原来的计划,西行游历结束就该踏上回家的路了,虽然还有些事情没有完成,可是三年之期马上就到了,那些没有着落的事情需要等到下次出来再查了。
不过,总有些事情苏烨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突然间苏烨心头一震,不对啊,顾伯的武功这么高,如果是一般的劫匪,不可能对付不了,难道,那伙人不是普通的劫匪,而是武林高手?如果不是劫匪,又会是谁,我们与他们无怨无仇的,他们到底想要什么,看起来不象是要财,那只能是要人,我、顾伯和云佩,他们想要谁?要我们做什么,不是谋财害命,莫不成是另有所图,可是我又有什么东西好图谋的?今天又见太白星煌煌现东方,难道真不成是流年不利之兆?苏烨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什么结论,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鸡鸣犬吠之声,把苏烨从睡梦中惊醒,刚才又梦到了父亲离开时挥手的样子,八年前父亲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母亲说是家族的事情,父亲需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可是苏烨一直觉得奇怪的是,父亲当时离开时带着一种奇异的神情,还有对自己说的话:苏烨,你以后也会离开这里,但不要去找我,切记。
一连几声咳嗽把苏烨从沉思中拉回,苏烨转头看云佩,只见她的小脸透着红,还冒着汗,摸摸额头发烫,手却很冰凉,苏烨一看“坏了”,云佩这是受凉了,忙探手把脉,果然,云佩脉象浮紧,显然昨夜天地肃杀之气,阴凝收敛,寒邪入侵所致,也是自己大意,云佩小小年纪,昨天又累又困,天气如此寒凉又没有被褥暖身,怪不得会得病,不像自己自小修习吐纳术,身强体健,从不患病。
苏烨取出包裹中的文房四宝,一张辛温解表的方剂一挥而就,苏烨拿于手中,吹干墨汁,下一步却愣住了,自己囊中羞涩,没钱呐,怎么去买药?
苏烨看看龙尾子石砚,一丸张遇墨,两支潇湘笔,三叠金玉笺,看看这个是爱不释手,看看那个是心头最爱,总之是一个都舍不得。一跺脚,罢了,还是看病要紧,笔墨纸砚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都说千金散尽还复来,我今天是笔墨散尽再要回来。说走说走,苏烨取了包裹,对云佩说:“我去去就来,你别怕。”云佩只是唔唔几声,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回回堂在城东,苏烨走了不到小半柱香时间,便到了街市之上,此时已经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苏烨打听到生药铺子就在前方,便赶了过去,途经一家长生库,看着门口那硕大的“当”字,苏烨咬咬牙,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