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二章 渡江

    江面上，两支浩浩的船队，仿佛不死不休，离着越来越近。一个自北而来，一个向东而去，偏偏像宿命一样，两者都不退不避，眼看着要撞上。</br>　　“蒋将军！”主船上，几个裨将大急。</br>　　蒋蒙鼓着眼睛，按着刀，并没有答话。</br>　　由于不习水性，即便有了操练，但战船上的不少士卒，已经有了眩晕感。</br>　　在蒋蒙的面前。</br>　　西蜀的水师，没有半分的停顿，船速飞快，甚至分出了几只船队，往边上迂回，准备作战。</br>　　“苗通，苗通，此人不是泛泛之辈。”半晌，蒋蒙才声音发沉。</br>　　作为北渝的东路大将，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他都要驻守恪州，和这位西蜀的大都督打交道。</br>　　……</br>　　“苗将军，真要撞上了！”</br>　　“不许退。”苗通目光冷冽，“我再说一遍，在襄江之上，老子们若做了鼠辈，以后怎敢言守土安疆！”</br>　　“撞上去！”</br>　　不同于北渝水师，西蜀水师的战船上，即便还有很多新军，但都是南人，擅长水性，这种情况之下，反而更加充满战意。</br>　　头船的前锋，已经越来越近，不到半里的水路。</br>　　“搭弓！”一个西蜀裨将，怒吼着抬刀。</br>　　“吼！”</br>　　战船之上，远射营纷纷捻箭拉弦。</br>　　江风吹得剧烈，耳畔边，都是备战的声音。甚至连船上的拍杆，都跟着拉扯起来。</br>　　“蒋将军，快要、要撞了！”</br>　　蒋蒙按着刀，脸色变得狂怒无比，他咬了咬牙，看向对面主船上，那位不卑不亢的小都督——</br>　　“停船！”蒋蒙闭上眼睛，仰头不甘地一声怒吼。</br>　　“快，快啊，蒋将军有令，头阵停船，都停船！”</br>　　“旗令，打旗令！”</br>　　咔。</br>　　北渝水师的头阵，十余艘的战船，诸多的将士，在停船之后，都艰难地呼出一口气。</br>　　在他们的面前，西蜀的战船，离着不到半个船身的位置。甚至能看得清，那些蜀人脸上的战意。</br>　　“多谢蒋将军礼让！”苗通转身抱拳，一时间声若惊雷。</br>　　“多谢将军礼让——”无数的蜀卒，也跟着长呼开口。</br>　　对面的蒋蒙，闭了闭眼，颇为无奈地坐了下来。</br>　　在带兵来恪州的时候，对于打败西蜀，他一直很有信心。但现在，他只觉得，以后的事情会变得很棘手。</br>　　“传令，散出斥候船，抢在蜀人之前，接应黄之舟！”</br>　　……</br>　　吴州外的海域。</br>　　在几个海民向导的领路下，一艘普通不过的渔船上，黄之舟正抬着头，看向前方的大海。</br>　　“江路那边，已经被蜀人堵了。所以，才铤而走险，让之舟走海路的。不过之舟放心，肯定不会有事情。”凌苏笑着走近。</br>　　“至于之舟的那些私兵，我已经让他们藏在了山林，等过些时间，蜀人的水师退出吴州，我自然会送他们回去。”</br>　　此时的渔船上，只有不到十人。除开车浒和两个家将，只剩四五人的铁刑台护卫了。</br>　　“之舟啊……去了北渝，莫要忘了粮王五户啊。”凌苏又笑着开口。</br>　　“齐德，你这都说了一夜了。”黄之舟笑笑，“不管怎样，我先前也是粮王五户的人，当然不会忘的。”</br>　　“这就是了。”凌苏眯眼笑了起来，“不过之舟要小心行事，北渝王不喜粮王势力，若是有一个合适机会……呵呵，你瞧着我，又在胡说八道了。”</br>　　“我明白，齐德不想窝在吴州。当世之中，齐德的大才，也是天下闻名的。”</br>　　“还是之舟懂我。想当年，咱两个可是粮王五户里，最被人寄予厚望的子辈，在那会，咱们还一起喝了鸡头血……之舟，你父现在何处？”</br>　　“他死了。”黄之舟冷静回答。</br>　　若换成别的人，听得仔细的时候，被这么灵魂一问，估摸着要下意识地接话了。</br>　　“之舟，请节哀。”凌苏一声讪笑。</br>　　“多谢齐德关心。”</br>　　讨了个没趣，再找不到好的话头，凌苏只觉得心底有些烦躁。粮王五户里，黄家是最弱的势力，但现在，偏偏是黄家的嫡子，被北渝奉为珍宝。这种落差感，让他极为不适。</br>　　按理来说，以他“隐麟”的名头，该有一番更大的作为。不少次的梦中，那位北渝王，亲自来认错，然后请他出山，共逐中原……</br>　　“齐德在想什么，都入迷了，这可要到海岸了。”</br>　　“吾凌齐德，舍不得你啊。那封密信，还劳烦之舟，小心转交给北渝的小军师。”凌苏急忙变过脸色，变得满脸诚恳。</br>　　“好说了。”</br>　　等靠了岸，黄之舟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是头也不回，带着车浒一帮人，直接往前离去。</br>　　凌苏挥手的动作，得不到回应，一时僵在了半空。</br>　　“冢中枯骨！你以为入了北渝，便能被重用了？伏龙小军师可不是傻子，你过不了他那一关，同样要死！”</br>　　凌苏恨恨地收回动作，在海风中转过身子。</br>　　“回吴州！”</br>　　……</br>　　“先生，我们渡江了！”上了岸，车浒声音激动。只要把黄之舟带回北渝，那么他便是一场大功。</br>　　这一路，算得上是生死之行。好几次，他都以为自个要死了。先前还有部下劝他留意，黄之舟可能不简单。</br>　　但现在，谁再敢妄言黄之舟，他可是要动刀骂娘的。若不是叛蜀，这一路敢杀这么多蜀军？连那位破凉将军韩九，都被一箭重创，差点坠马死掉。</br>　　“车浒，先歇息一阵。”黄之舟坐下来，脸色蓦然发白。</br>　　车浒大惊，待走上前一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黄之舟的肩膀上，已经有伤化脓。</br>　　“先生啊，先前怎的不说！”车浒大急，急忙拿出金疮药。</br>　　“逃亡路上，蜀人咄咄相逼，哪怕入了吴州，也如虎狼之窟，我若是露出了伤，会有所不利。如今渡了江，算是松了一口气。”</br>　　“先生大义……”</br>　　“车浒，你知道的，对于投渝，我意已决。”黄之舟苍白的脸上，呼出了一口气。</br>　　“我随先生这一路，自然知晓。入了北渝，谁敢说先生的不是，我动刀砍了他！我车家亦算长阳世家，兄长也在军中任职，一定力保先生！”车浒咬着牙。</br>　　“有你这番话，即便死在半道，我亦能含笑九泉了。”</br>　　“先生莫要胡说——”</br>　　车浒的话还没完，忽然间，在前面的方向，传来的马蹄和急步的声音。</br>　　“保护先生！”</br>　　车浒鼓着眼睛，抽刀挡在黄之舟面前。</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