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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九章 蜀使赵惇

    还没到黄昏,周围的世界,已经卷成了一片弥漫的泥黄色。数不清的胡人骑兵,正来回踏着马蹄,卷起阵阵的沙尘。</br>  持圆盾弯刀的步卒,开始严阵以待,只等命令一下,便立即往大宛城进军。</br>  踏。</br>  三骑风尘仆仆的人影,蓦的在阵前停了马。数百个巡逻的胡人骑军,呼啸而来,将这三人死死围在了中间。</br>  “什么人!”</br>  “蜀使,自大宛城而来。”赵惇下马,平静地站在黄沙中。</br>  登时,周围群情激奋,数不清的胡人,怒极反笑,扬了弯刀便要冲过去。</br>  一个胡人将军,眯着眼睛,慢慢勒马停下,停在了赵惇面前。他扬起了马鞭,愤怒抽在赵惇的脸上,留下一条鲜血淋漓的鞭痕。</br>  两个随行的护卫,怒而拔刀,挡在赵惇面前。</br>  “蜀贼!”胡人将军喝骂。</br>  赵惇喘了口气,身子稳立。</br>  “将军要杀我,未尝不可。但还请将军深思,真正的贼,会做贼心虚,便如西域里的偷羊人,偷一次而躲半月。而非像我这般,光明磊落地出使。”</br>  胡人将军身边,一个头戴毡盔的副将,急急过来耳语了几句。</br>  “你是大宛城的蜀人军师?”</br>  “正是。三王之死,绝非蜀人所为。我主从头至尾,都没想过与你们为敌。若不然,早在攻下大宛之时,又何必分兵,回师真兰城。”</br>  胡人将军皱眉。</br>  “息国的事情,很多人亲眼所见,已经证据确凿——”</br>  “将军稍等。”赵惇弯腰,用手慢慢抓起一小截碎羊骨。</br>  “敢问将军,我手里是什么。”</br>  “自然是骨头。”</br>  赵惇平静地摊开手掌,哪里还有什么羊骨,取而代之的,是一块不知哪儿冒出的金子。</br>  “眼见未必为实,将军久在西域,当明白海市蜃楼的道理。”</br>  赵惇声音不急不慢,“我赵惇出城为使,不过一半百老头儿,又手无寸铁,若不能力证清白,将军再杀也不迟。”</br>  胡人将军半眯眼睛,冷冷抬起了手。几百骑的胡人骑军,不甘地让出一条通道。</br>  “你独自往前,不许带护卫!”</br>  赵惇没有停步,任着脸上的淌血,不断低落在沙地里,冷静地继续往前走去。</br>  ……</br>  “蜀使?”中军毡帐里,米朗脸色一怔,随即笑了起来。</br>  神子乌帕,也饶有兴致地抬起头。</br>  “是徐贼的军师,叫赵惇,从大宛城而出,说手里有三王真凶的证据。”</br>  米朗笑容顿住,下意识地转头,看着旁边的乌帕。</br>  乌帕暗骂了句,但在表面上,终归是笑着开口。</br>  “诸位,这不过是蜀人的奸计。徐贼知道,这一次肯定要输,才会出此下策。若按我说的,直接斩杀此人,作为祭旗!报仇雪恨!”</br>  “神子,赵惇久在西域,先前也曾来乌子国,父王尚且奉为上宾。”一个王子犹豫着开口。</br>  “去年东面有旱,赵惇带人打井取水,深得西域人的爱戴。”</br>  “这便是徐贼的毒计!”米朗急忙打断,“赵惇入西域,做的事情,一开始便是蛊惑民心。他便要仗着这副名头,想要歪曲事实!”</br>  米朗有些焦急。</br>  反倒是一边的乌帕,冷静地收了声音。他知晓,蜀人不是傻子,第一步,必定会想办法,拦住这场战事。这赵惇,便是关键的棋子。</br>  “诸位,不妨看看他会说什么。”在中军帐里,其中一个王子开了口。</br>  他叫庾须,是锥犬国的王子。</br>  米朗脸色恼怒。又下意识地看向乌帕,只可惜,乌帕并未理会,只淡淡抬头开口。</br>  “几位,真神不喜欢中原人,我暂时回避一番。”</br>  ……</br>  出了中军帐,乌帕冷着脸,只打了一声哨子。不多时,飞鹰面具便掠了过来。</br>  “杀了蜀使,莫要让他入中军帐。记着,做事小心一些。这群傻子,居然都看不透,蜀使入营,分明是缓兵之计!拖到徐贼过来,便是夜长梦多!”</br>  “做干净些!”</br>  飞鹰面具点头。身子一摇,很快消失不见。</br>  风沙烈烈的营地,一个满脸是血的中原老文士,正蹒跚着脚步,在无数胡人仇恨的眼睛中,平静地往前走。</br>  他的手,一直往上平举,举着一份卷宗,遵循着中原大国的礼仪,面容不卑不亢。</br>  有人踢了一脚沙子。</br>  顿时,老文士的浑身上下,都布满了沙尘。</br>  老文士沉默了下,继续往前。带路的两个胡人卫士,不时回头瞪上两眼。</br>  “喂,往这边!”</br>  风沙之下,赵惇抬头看了看,并没有跟着走。</br>  “该死。”人影缩在一座营帐之后,飞鹰面具脸色震怒。那位该死的蜀使,并没有走营地小道,而是坚持着往营地跑马的长道上走。</br>  咬着牙,飞鹰面具挪着身子,环顾周围一阵之后,才狠下脸色,在飞鹰面具之上,又遮了一层面巾。</br>  他拔剑而出,身子掠动,掠动……</br>  嘭。</br>  飞鹰面具整个人,重重摔了下来。再抬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约莫是个瘸子,穿着胡人的马夫薄甲,却偏偏拿着一柄中原的长剑。</br>  长剑杵地,身子虽佝偻,却稳稳而立。</br>  “我认得你,老匹夫!”</br>  飞鹰面具大惊,撩了一拨黄沙,不敢相斗,准备远遁逃走。</br>  长剑挥过,飞鹰面具后背中剑,第二次痛苦栽地。他回过头,开始弃剑求饶。</br>  喀嚓。</br>  佝偻人影抬手一剑刺下,正中面门,连着那张飞鹰面具,也从中裂开,碎成了几截。</br>  面具之后,是一张满是刀疤的脸,待鲜血一趟,变得更加狰狞。</br>  佝偻人影回剑,藏好尸体,才重新抬了头,静静看着走去中军帐的蜀使。</br>  ……</br>  “蜀臣赵惇,拜见几位大王。”赵惇平举拜帖,停在了中军帐外。</br>  几队胡人卫士,冷冷而立,手搭在弯刀上。只要中军帐里,下达杀人的命令,面前的这个老蜀人,便要被大卸八块。</br>  “传蜀使入帐!”</br>  两个虎背熊腰的胡人,掀开了帐帘,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赵惇。</br>  赵惇深吸口气,才重新踏起脚步,往军帐里走去。</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