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枪炮声渐渐稀落下来,王爷庙街上的俄国兵走了以后再没回来,街上日本人却多了起来。日本强迫清廷签订日清会议东三省事宜正约,清廷允许日本在东北驻扎军队,洮儿河西岸成了日本人的势力范围,俄国人退到洮儿河东岸。西伯利亚棕熊仍然在洮儿河和东亚野狼对峙。
小野少佐带了一队日本兵驻进了俄国兵留下的兵营,在兵营的旗杆上升起了太阳旗。俄国人虽然惨败,在札萨克王旗获得的一切权益和财产都转交给了日本人,但是仍然垂涎这片丰美的土地不愿离开。
日本商人苍蝇般盯上了这片草原的市场,紧跟在日本军队后面蜂拥而至。运来了日本清酒丶布料丶面粉丶豆油丶药品丶烟草丶味噌丶铝锅丶铁炉子丶马鞍子丶毛皮坎肩丶羊毛大衣丶羊毛皮裤,从粮油酱醋烟酒茶糖到针头线脑日用杂物农牧用具,应有尽有。日本商人出售的用硝石熟制后裁缝的皮毛柔软贴身,大受欢迎。
日本商人还建了许多牲畜栈丶皮毛货栈,收购牛羊马匹丶皮张羊毛,运到日本。一方砖茶换一只羊,一匹布换一头牛,一桶酒换一匹马。日本商人在和当地人交易时使用日本横滨正金银行发行的银票,日本商人开办的店铺只收日本银票,日本银票很快流通起来。失去了俄国势力范围的庇护,俄国商人的好日子过到头了。
王爷庙街上大十字街有一家茶庄,门楣上插了一杆大大的杏黄旗,上面写了一个"茶"字,在街面上很是招摇。这家茶庄是俄国人开的,这个俄国商人叫哈巴罗夫,他正心神不宁地坐在店铺里。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日本兵刺刀上挑着太阳旗,在街上横冲直撞。
远处的店铺里的哭喊声,惨叫声顺着街道传了过来,哈巴罗夫听得胆战心惊。
庚子国变时俄国兵占领了东北全境,谢尓盖带领俄国兵进驻王爷庙街,哈巴罗夫隨后就进来经商。
当时王爷庙街上已经有三家山西河北旅蒙商开的茶庄,从中国南方贩运红茶砖茶到草原。草原上的居民无论蒙族汉族还是僧侣贵族平民每天离不开用砖茶熬制的奶茶,也用红茶去寒暖胃。
旅蒙商看中了这个巨大的市场,在王爷庙街上大十字街盘下店铺,开起了茶庄。时间长了,王爷庙街周围的农户牧户就习惯了买他们的红茶砖茶。
哈巴罗夫刚进来时门庭冷落,整天也没有人进去。哈巴罗夫愁眉不展,憋出了一个阴招。
哈巴罗夫到兵营找到谢尓盖,邀请谢尓盖出去喝一杯,谢尓盖嗜酒如命,听说有酒喝,一张猪脸笑开了花,鼠眼眯成了一条缝,跟着哈巴罗夫就去了酒馆。
哈巴罗夫把谢尓盖请到王爷庙街上最大的酒楼醉仙楼,要了一间包间,点了煎牛排丶熏鹿肉丶烤羊腿丶烧驼掌丶飞龙汤,拎出四瓶伏尔加,墩在桌子上,说:"这是我从莫斯科带来的,喝上伏尔加就会想起遥远的家乡。"
谢尓盖看见伏尔加,笑着摇头说:"不,帝国的军人四海为家。很快,札萨克图王旗就是我们的家了。"
酒过三巡,哈巴罗夫从皮包里拿出一叠卢布,递给了谢尓盖,对他说:"上校为了帝国大业,抛弃了故乡安逸的日子,背井离乡来到万里之遥的札萨克图王旗,敬佩至极。这点意思请收下,买点滋补品吧。"
谢尓盖接过来揣进怀里,说:"你在王爷庙街上做买卖有难处,尽管对我说。"
哈巴罗夫说:"我的茶庄很冷清,人们都到中国商人开的茶庄去买茶。如果那三家中国商人开的茶庄倒闭了,人们就会到我的茶庄买茶。"
谢尓盖说:"没有问题,明天我就让他们关门。"
第二天,谢尓盖就带一队俄国兵闯进三家中国商人开的茶庄。谢尓盖闯进茶庄,凶神恶煞般地说:"有情报,你店里隐藏有日奸,窝藏炸药准备去破坏中东铁路。"说完命令俄国搜查。
俄国兵上前推倒货架,掀翻货柜,把店铺砸得一塌糊涂。谢尓盖又命令:"把人带走,茶庄封掉,货物没收。"
俄国兵赶过来一辆马车,把茶叶都搬上马车,在茶庄门上贴一张封条,把三家中国商人都押到兵营。
这三家中国商人的家人都被赶到街上。翻译过来传话,每家交银子做罚金。三家凑够银子,谢尓盖才把人放出来。三家中国商人已经一贫如洗了,连夜逃出王爷庙街。哈巴罗夫垄断了札萨克图王旗的红茶丶砖茶生意。
日俄战争结束,惨败的俄国势力范围退缩到洮儿河以东,王爷庙街上的俄国商人每天寝食不安,他们知道日本人的狠毒,胆战心惊地等待灾祸的降临。
有些俄国商人已经扔下店铺逃往哈尔滨了。哈巴罗夫舍不得他苦心经营的店铺,把老婆孩子送到齐齐哈尔,自己硬着头皮等待未知的命运。
小野少佐带着一支称作清国驻屯军的日本兵来到了王爷庙街。哈巴罗夫小心地听着街上的喧嚷声,惊恐地听见喧嚷声越来越近,夹杂着日本兵的吼叫声。
突然,店铺门被一脚踼开,几把刺刀指向哈巴罗夫,把他逼到墙角。日本兵发现哈巴罗夫是蓝眼睛,高鼻梁,大叫:"俄国奸细。"不由分说,用枪托把哈巴罗夫砸倒,拿出绳子捆了起来。
涌进来一群日本兵,把茶庄翻了个底朝天。货品都搬到街上,装上马车拉走,又把哈巴罗夫押到兵营。陆续又押过来几个俄国商人,都吓得哆嗦成一团,靠在墙边。日本兵凶狠地踢俄国商人的膝盖,逼他们跪在墙角。
一会儿,小野少佐回来了,他擦了一把顺着猪头淌下来的臭汗,用鼠眼恶狠狠地盯住俄国商人,对日本兵说:"用刑,让他们把藏的钱财都说出来,然后枪毙。"
上来几个日本兵粗暴地把哈巴罗夫拖了下去,绑在刑架上。一个腰粗膀阔,满脸横肉的日本兵轮起皮鞭,左右开弓,狠狠抽打哈巴罗夫,不一会儿就传来哈巴罗夫的惨叫声。哈巴罗夫昏了过去,日本兵拎起水桶浇在他头上。
哈巴罗夫挺了半宿,忍刑不过,说出了藏钱的地方。日本兵连夜把俄国商人藏的钱财都捜了出来。
第二天,日本兵把抓到的俄国商人用牛皮绳拴成一串,用马牵着都赶到洮儿河岸边。日本兵在岸边事先架好了机枪,俄国商人刚刚跌撞撞地站河岸上,机枪喷出了火舌,俄国商人惨叫着倒在河岸上,鲜血流进洮儿河,河面上出现一条鲜红的血带。日本兵又过来对每具尸体刺了一刀,抬起尸体扔进滚滚的洮儿河。
日本商人井上正人跟在日本兵后面来到了王爷庙街,他直接占据了哈巴罗夫的茶庄,过了一段时间,井上正人在茶庄的门楣上也插上了一杆大大的杏黄旗。王爷庙街上只有井上正人一家茶庄。
日本兵天天上街搜索俄国奸细,趁机抢劫店铺。胡守仁开在王爷庙街上的牲畜货栈丶皮毛货栈也被日本兵抢了。
胡守仁把老婆孩子留在池家围子,向池震宇借了五百两银子,回到王爷庙街,又开了一家牲畜货栈,一家皮毛货栈。
胡守仁历来胆小谨慎,日本兵进驻王爷庙街后,胡守仁就把皮毛钱财送到了池家围子,也在山上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招的几个伙计也都给了一笔钱,让他们各自回家照看家里人。留下一个无处可去的伙计赶着牛马羊躲到池家围子附近的山沟里。自已一个人留在王爷庙街的牲畜货栈和皮毛货栈。
胡守仁也做好了跑的准备,在院子里备好两匹快马,虚掩后门,站在房顶上观察街里的动静。
胡守仁看见兵营里涌出一群群的日本兵,横冲直撞地冲向各个店铺,粗野蛮横地砸开门,把男人拖到街上。日本兵兴高采烈地往街道上搬货物财物,王爷庙街上男人的咒骂声女人绝望的惨叫声日本鬼子的狂笑声乱成一片,不时响起一阵枪声。
胡守仁突然发现一群日本鬼子朝他的牲畜货栈和皮毛货栈奔来,感觉到危险来临,起身顺着梯子出溜下房顶,跑到后院,跳上马背,从后门窜了出去,向池家围子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