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萨克图蒙荒行局要对洮儿河沿岸的传统牧场放丈招垦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各地,京城丶内地丶东三省丶热河丶蒙地盟旗的富豪大贾丶豪门权贵猎犬般灵敏的鼻子嗅到了草原上财富的味道。去蒙地草原,能发大财。无论穷人富人,都被这一前景诱惑的神昏智迷,揣上发财梦,不顾一切向草原奔去。
大小揽头闻讯蜂拥而至,过去通往双流镇札萨克图蒙荒行局的道路上廖无人迹,现在前来领荒的人们络绎不绝,路上辐辏相接。一辆辆俄式四轮马车嶙嶙碾过铺满碎石的乡间路。
一簇簇马队相随着向前赶,马蹄扬起了满天烟尘。
一排排勒勒车首尾相连,川流不息。
还有一些人步行着向前赶,背着包祆,挑着担子,推着独轮车,一看就是来碰运气的。
幻想发财的人不绝于道,远方的草原就象一座金矿吸引做着暴富梦的人们,不惧路途遥远艰辛,兴奋的手舞足蹈。仿佛前面财富垂手可得,恨不得马上赶到札萨克图王旗,把地号拿到手。
双流镇札萨克图蒙荒行局门前扎起的大大小小蒙古包星罗棋布,一直铺向洮儿河河岸。
太阳西沉,草原上一片迷茫,牧归时分了,牧人吆喝着畜群,趟着齐腰深的草丛慢悠悠地走向牧包。畜群悠闲地在草原上徜徉,边走边埋头吞吃草原上的碱草丶紫花苜宿丶小叶蔁。
斜阳的余晖洒下来,草原畜群牧人都被染成金黄,骑在马上的牧人在大地上留下长长的身影。
暮色中远方走过来一支二百多人的马队,夕阳辉映下这支马队的鞍辔格外鲜明。马队簇拥着一辆四轮马车。马车豪华艳丽,精雕细镌,气派非常。
马队后还跟着十辆马车,装载蒙古包丶炉具丶锅碗丶粮食等物资。马车上坐的是草原上富敌王公的富商刘昶永。刘昶永是闲散官员,花银子捐了一个蓝翎五品顶戴分省补用知县,也没打算等着被委任为县官,只是要这个身份,和人们打交道时有面子,提高一下社会地位。
这个人长的鹰鼻鹞眼,凹额削腮,目光凶狠,体态剽悍。坐在马车里,眼睛不停地透过轿窗向野外睃巡,心里评估着荒地的品质。为了到札萨克图王旗领荒,刘昶永专门成立了黎生公司,他把公司员工都带来了,准备把公司设在札萨克图王旗。
刘昶永的马队走到双流镇,在洮儿河岸停了下来。二百多人的马队除了黎生公司员工,剩下的一百多人都是他的仆役丶侍女丶保镖丶随从丶伙计们。
人们下马,卸下蒙古包,在河岸上找一片平坦地方搭建起来。夕阳下洮儿河河岸出现了一座有十多顶蒙古包聚集在一起的营盘。天空渐渐黑了下来,夜幕笼罩了洮儿河河岸,营盘里升起了袅袅炊烟。
刘昶永带上管家,揣了两张银票骑马出了营盘,来到了札萨克图蒙荒行局后院,张心田的住所就在这里。刘昶永敲开门,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说:"鄙人刘昶永,朝廷丈放草原,我也想为国家尽点力,过来领荒。还望张总办关照。"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奉给张心田。又对张心田说:"领荒的荒价银一钱不少,只恳请张总办发地号时,给我发一些好的地段。"
张心田不动声色地接过银票,袖在袖子里,满口答应说:"刘老板客气了,要做一笔大手笔买卖?只要交足荒价银,地块任你选。"
从张心田住所出来后,刘昶永转身拐进同一院里的伊桑阿住所。
笫二天,刘昶永一大早就来到札萨克图蒙荒行局。蒙荒行局已经忙碌起来,伊桑阿和张心田正坐在蒙荒行局里督促委员们准备各种表格票据,见刘昶永来了,连忙迎了出来,把刘昶永迎到里间。
刘昶永已经派人勘察好了地段,他让随员打开带来的箱子,拿出厚厚的一叠银票。对伊桑阿和张心田说:"二位总办,我看好了梵通寺至洮儿河的荒段,有十余万垧,我都承领了。这是二十万两银票。"
说着把厚厚一叠银票放在伊桑阿和张心田面前。张心田接过银票,交给属下查验,吩咐马上开票据,放地号,在协议上签字画押。
刘昶永在札萨克图王旗承领了十余万垧荒地。他还在铁岭丶昌图丶奉化丶开原承领了五万七千九百五十四亩。成了东北赫赫有名的大揽头。
刘昶永高高兴兴地拿着地号和票据走出蒙荒行局。顺利承领了十余万垧荒地,就等候着开绳放丈了。
出门碰上了富商王佐臣。王佐臣也是草原上巨富,刘昶永和王佐臣熟悉。王佐臣也捐了个分省试用知县。为了在札萨克图王旗领荒,王佐臣成立了务本公司,周围权贵豪门集了二万两股本交给王佐臣。权贵豪门不会错过这一发财机会,把钱投给了务本公司。王佐臣带着银子来札萨克图蒙荒行局领荒。
王佐臣长了一张蛤蟆脸,宽颊巨口,凸额突鼻,诡谲的小眼睛睁不开似的眨巴着,肥大的下颏垂到脖子下。刘昶永和王佐臣打招呼:"王爷也来发财啦?这机会可不能错过。"
王佐臣笑道:"和你这巨商比不了。我搞了一家公司,集些钱。挣钱也都是股东的。"
刘昶永说:"你更高明,用别人的钱挣钱,做无本生意。"
王佐臣说:"还不是赶上官垦这个发财好机会?"
刘昶永哈哈大笑,说:"有财大家发,大家都发财这财发得才稳当。"
王佐臣告别刘昶永,走进札萨克图蒙荒行局,一次报领生荒六千顷。王佐臣交荒价银交的是银元宝,让随从往蒙荒行局搬进来十个装满银元宝的箱子。
铁岭巨商,庶吉士张成栋是东三省官场和商界都广为知晓的归隐乡绅。离开翰林院后,回到了铁岭老家,东篱采菊,厅前品茶,颇为闲悠然自得。
这天张成栋坐在大宅院后花园的凉亭里,望着古木参天的南山,听着阵阵松涛,诗意大发,搜肠刮肚地搜索新词。想了几句,自觉枯燥干瘪,揺摇头自言自语:"老啦,江郎才尽了。"端起茶碗呷茶。
家仆跑了过来,对张成栋说:"老爷,我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札萨克图王旗正在放荒。好多豪门富商都去领荒啦。"
"唔?你再说一遍。"
家仆又说一遍:"附近的许多豪门富商都带人去札萨克图王旗领荒。今天从咱府门前过去四丶五伙啦。"
张成栋来了兴趣,说:"这可是一个发财的机会,咱不能错过。"
张成栋马上让家人准备车马。他对家人说:"札萨克图王旗开发金矿了,咱也去挖金子去。"
第二天,张成栋就坐上宝马豪车上路了。张成栋的宝马豪车装饰的雍容尊贵,气派非常。仆役丶家丁前护后拥,一支上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奔向双流镇,张成栋直奔到札萨克图蒙荒行局交银子领荒。
张成栋在尘土飞扬的车辙路上颠簸了三天,颠得腰酸背痛,趴在车轿内,两名侍女轮换着给他揉腰。好不容易到了沙渍茅土,累得下不来车。侍女搀扶着爬了下来,仆役们搭起了蒙古包,张成栋躺进去不再起来,让侍女给他捶打腰和腿。
张成栋对随从们自嘲道:"廉颇问饭,垂垂老矣。我如今腿脚也都不灵便了。"
伊桑阿和张心田听说翰林院庶吉士张成栋到了,更不敢怠慢,两人亲自赶到张成栋的蒙古包去看望他。张成栋见伊桑阿和张心田过来,心里得意,对伊桑阿和张心田说:"有劳二位过来看望老朽,足见对老朽的厚爱。老朽当对京城昔日同僚称颂二位勤谨国事,乃可造之材。"
伊桑阿和张心田慌忙称谢,请到札萨克图蒙荒行局屋里就坐。张成栋答应,张心田让轿夫抬过来蓝泥大轿,侍女搀扶张成栋上轿,抬到了蒙荒行局。
张心田让仆役沏上茶水,奉给张成栋。张成栋接过茶碗,啜上了一口,对伊桑阿和张心田一本正经地说:"朝廷移民实边,力保疆土。老夫虽然归隐山林,仍不敢忘了国事,要为朝廷分忧。现筹到银票二万两,准备领荒一万垧。当请二位选一等地段丈量放荒。"
张心田奉承道:"张老乃元老重臣,朝廷坻柱,虽身不在朝廷,退稳休养,仍心系国事,令我等后辈仰慕。一定按张老所示,放一等地段地号给张老。"
?张成栋又说:"西洋有开荒机器,一台翻地能顶几十个民夫,老夫拟引进引进西洋机器开垦,恳请贵局允诺。"张心田不知朝廷态度,不敢允诺,含糊过去。
敖汉旗豪强三喇嘛色丹巴勒珠尔绝对不会错过这一发财机会的。色丹巴勒珠尔骑在一匹铁青马背上,身披貂皮大氅,里面穿一身赭红色僧袍。头戴貂皮帽。
铁青马也是草原上难得的良驹,高大威猛,威风凛凛。跑起来脚步轻快,如流星赶月,色丹巴勒珠给爱马起了个名字,叫腾云青煞兽。草原上的人们看见这匹马跑过来,便知道骑在马上的人非同小可,不是王公权贵就是巨商豪强。
色丹巴勒珠尔还带着二百多人的马队,都持枪跨刀,身穿羊皮大氅,里面套赭红色僧袍,头戴狐狸皮帽。
色丹巴勒珠尔率马队在草原上横冲直撞,驰马奔到札萨克图王旗双流镇。到了双流镇,色丹巴勒珠尔让众人在洮儿河岸边扎起了一片蒙古包,准备设一座长期营盘,他的人要留在札萨克图王旗呆上几年。
三喇嘛色丹巴勒珠尔带上几名随从去札萨克图蒙荒行局。伊桑阿和张心田见进来一个胖大的喇嘛,凹眼鼓腮,嘴阔颏突,背厚腰粗,肚子前凸,手持一串念珠,身上披件赭红色袈裟,迈着螃蟹步走了进来。几名长相凶狠的彪形大汉跟在后面,不禁紧张,站了起来。
三喇嘛色丹巴勒珠尔开口道:"贫僧得知朝廷对札萨克图王旗的荒地放荒招垦,我佛的旨意,让我等僧人也来领荒。贫僧筹措了银子,拟承领荒地一万一千垧。"
张心田说:"放荒招垦札萨克图王旗的荒地是圣谕,缴足了荒价银,当发地号领荒。"
色丹巴勒珠尔双手合什说:"贫僧当尊从我佛的旨意。"爽快地掏出银票,领取了地号和票据。
后来三喇嘛色丹巴勒珠尔把他领的荒地又转手倒卖给俄商。清廷不允许放荒给俄国人,俄国人便迂回下手,从中国人手里购买札萨克图王旗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