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什么是家族？

    谢道凌庄严宣誓，立下了为家族奉献终身的信念。他缓缓站起身来，左手高举手中的腰牌，右手握拳放在胸前，高声道：“一切为了家族！”众人亦肃然起身，高举手中的腰牌，和声道：“一切为了家族！”在这一刻，谢道凌的名字在族谱上被刻上了单独的一页，书写属于他的故事……次日清晨谢道凌换上了属于长老的礼仪长袍，装扮肃穆，正式到藏经阁拜访谢承轴，交接庶务。藏经阁大门是敞开的，今日很安静，没有弟子前来借阅经书。信步走上二楼，那里是谢承轴的庶务室所在地，谢承轴好像早就知道他要来，门是开着的。走进房门，就看到一个干瘦的身影躺在一张太师椅上小憩，他的身前堆积着一大摞兽皮书与玉简，手中拿着一卷经书。谢道凌的到来让他睁开了眼睛，略显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招了招手道：“道凌来了，过来坐，过来坐。”依言走到他的身旁坐下，谢道凌这才看清楚他的状态，面容枯槁，头发斑白，身躯干瘦得撑不起来道袍，精神萎靡，只有眼睛偶尔闪过一丝光芒。谢道凌眼睛有些发酸，这还是当年引领自己入道的那个仙风道骨的儒雅修士吗？他此刻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垂垂老矣的凡俗老人，等待着生命之火的余晖消散。“六叔，您……”谢道凌感觉自己嗓子有些干涩，胸中满是心酸。谢承轴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孩子，在临走前能听你叫我一声六叔，我也算无憾了。”谢道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只能用沉默来表达，欺骗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他已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要说谢承轴这一生啊，曲折坎坷，族谱那一页太小，装不下他波澜壮阔的一生，写不尽他为家族做出的贡献。八岁被检测出极高的修炼天赋，十五岁被选为核心弟子，二十五岁成功筑基。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被选为家族紫府种子。在周围海域闯下了赫赫威名，斩杀数名同阶修士，深入险地，为家族带回了数门传承，力压周围年轻一代，无人敢与之争锋。三十岁下山伏魔，以一己之力斩杀了一头筑基后期的魔头，也是那一战，损伤了本源。三十八岁，他自感修为精进无望，接过了六长老的职位，专心为家族培养年轻一辈。四十五岁，自愿接受了家族安排的联姻，与当时青冥群岛第二大筑基家族贺氏小姐联姻，为家族争取到了一大助力。五十岁那年，贺氏被流云宗灭族，他回家看望父母的妻子也死于那场屠杀。当时的谢氏处于动荡的时期，不可能主动对流云宗开战，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接受了家族的决定。那一夜，他乌黑的头发中出现了第一缕白发。后面的几十年，他没有续弦，他也没有子嗣，他的同胞兄弟过继了一个儿子给他，在他的灰暗的生命中带来了一缕阳光。而这一缕阳光，熄灭在了二十年后的边境海域战场。从那之后他的眼角多了几缕鱼尾纹，经常在藏经阁中深居简出，那一年，他七十二岁。在筑基修士的生命中，他正值壮年。后面的时光里面，他如同呕心沥血的园丁，为家族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年轻弟子，每陨落一个人他的头发就白一缕。经常有人看到他一个人在魂灯殿内枯坐，一坐就是一整天。他对于谢氏的功绩无须赘述，他年轻时候的无双风采也必然将在一个个对手口中代代相传。现在，他一百一十岁，筑基修士的生命还未过半，行将就木，奄奄一息，给过去的辉煌蒙上了一层尘埃。他的妻子、继子、同胞兄弟，接连离他而去，现在的他成为了孤家寡人。谢承轴拍了拍他的手，指着身前那一大摞的玉简、书籍，脸上挂着缅怀道：“这些，都是谢氏弟子的详细信息，我在藏经阁内整理出来的一些心得。还有一些是需要重点关注的孩子，还有藏经阁中被人借走的经书名录……”他一一指着那些如同小山一般的书籍，玉简，如数家珍，每一项都详细的介绍给谢道凌。最后，他拿起了他没有看完的那一卷经书，干枯的手掌轻轻拂过每一个字，对着谢道凌道：“这是我给我的继任者留下的总结与心得。”谢道凌接过来，缓缓翻阅，上面一字一句都倾注着谢承轴的心血，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他对家族深沉的情感。良久，他抬起头，看着眼前那张苍老的面孔，心中突然有了一些明悟。谢承轴作为一个丈夫，他是不合格的，但是作为家族的六长老，他已经做的尽善尽美。家族不是一个空洞的口号，它代表着守护、传承、奉献、庇护……这些在他的身上得到了体现。个人的得失荣辱并不重要，家族的利益与传承永远放在第一位，哪怕为此付出一切。在谢道凌眼中的，仿佛不再是谢承轴一个人，他仿佛变成了谢氏数百年来家族奉献者的集合体。他在他身上看到了他的父亲，看到了战死在海上的谢道允，看到了谢业障……还看到了许许多多的面孔，看到了魂灯殿内那一片熄灭的魂灯。“这，原来就是家族吗？”谢道凌恍然……与谢承轴交接完成后，谢道凌开始马不停蹄的熟悉庶务，观看谢承轴留下的手稿，一边巩固修为。大约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与流云宗的战斗并没有到来，谢道凌对于庶务的处理也越发得心应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一日，谢承轴身边侍奉的一名年轻弟子突然上门拜访，表示谢承轴有请。谢道凌心中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匆匆赶到谢承轴的洞府。前些时候还奄奄一息的谢承轴，此刻却拿着一个水瓢给门前的一些花草浇水，看起来精神抖擞。看到谢道凌到来，他甚至还与谢道凌挥手打招呼，满面红光，看不出腐朽的样子。谢道凌的心里却越发的酸涩。强打着笑容，走到他面前道：“六叔，您怎么不好好修养？”谢承轴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拉着他随意的坐在地上道：“整日躺着，身体都生锈了，我叫你来啊，是让你帮我做几件事。”“还请六叔吩咐，道凌在所不辞。”谢道凌表情肃穆的拱手道。“哈哈哈，别那么严肃，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板着脸的。”谢承轴笑的很开心，拿出两个储物袋，对着谢道凌道：“这里面，是我全部的积蓄，一个一半。老夫这一生没有子嗣，留之无用，凡俗的近亲中也没有修士，这里面一个送给你了，另一个你帮我转交家族，可好？”谢道凌满心苦涩的接过，谢承轴好似在交待后事一般。“陪老头子坐会吧。”谢承轴手上给花草浇水，一边感慨的道：“这些草，好顽强的生命力啊，明明只是凡物，却比那些灵药的生命力更容易存活。”接下来的时辰里面，谢承轴絮絮叨叨的讲述着年轻时候的事，谢道凌握着他的手，给他度入木属性的灵力。太阳西落，夕阳将天边的云朵映照成橘红色，赤霞万里。谢承轴突然停下了絮叨的嘴，缓缓的伸出一只手，想要握住一缕霞光，嘴上喃喃道：“青霞，是你吗？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谢承轴话还未说完，在半空中的手陡然垂了下来，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眼角流下一行清泪。谢道凌手一僵，谢承轴的生命气息，消失了。天边的夕阳照耀在他的身上，仿佛昔日的光辉再一次笼罩着他。谢道凌眼眶泛红，直愣愣的跪下，拜喝道：“恭送六叔，羽化飞升——”“铛——”山巅传出一阵悠扬的钟声，连响九下。“家族荣誉长老，前六长老，坐化西去……”……